穷人

今天在知乎看到一篇文章《中国真的有很多穷人吗？》，文章作者和妻子都是正当年轻三十多岁的八零后，都是大学老师，博士毕业，除了年薪工资每年还有兼职工作的额外收入，平均年收入差不多20万左右。在中国，这样收入的家庭应该算得上占少数的中产阶级了吧？而且他们双方父母也都是收入较高的富裕阶层。尽管如此，双方父母在癌症等大病来临的时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的他们，在钱的问题上依然捉襟见肘。那么，想想我们这些低收入者，当灾难来临，除了一贫如洗，还会有其它结局吗？

下面就说说我自己。我是河南人，被戏称为“六线城市”里的小学教师，丈夫是高中老师。我的工资在刚刚过去的七月份长到了4661.71元，之前只有三千多。丈夫的工资单上每月是4100元左右。因为上级明文规定不允许兼职、代课和办补习班，除了工资，我们没有任何奖金和额外收入。每月收入就是8000元左右，一年总收入也就9万元左右，和上文知乎里的那位刚有了孩子的作者相比，我们夫妻都已是50+的人了，有一个正在大三准备考研的儿子，一个一直是家庭妇女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79岁的老母亲。我的母亲十几年前就罹患肺气肿和脑栓塞，常年在医院和药物堆里苟且偷生，除了医药费，我们要负担母亲的衣食住行等生活一应消费。儿子在厦门这样一个一二线城市求学，我们工资收入的三分之一要用来提供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只够我们节衣缩食地活下去，幸亏前几年我们还有余钱买了电视机等家用电器，儿子上了大学后，就感觉什么都买不起了。这一切是在大家都身体健康的前提下，日子虽然清贫，还不是十分艰难。

可是，癌症这个东西似乎不再是稀有病种，连我们这种寻常百姓也有幸中奖似的碰上了！我们一家都是读书人，我们的父母辈都是勤勤恳恳的公务员和勤奋劳作的农民，可谓历史清白，人品爆棚，并没有造过什么孽，而灾难还是降临了。

几年以来，我子宫里一直长东西，每次住几天医院，做个小手术，拿出来也就算了。去年里面又长了东西，而且比以往都要大，长得也快。可是我当班主任的，学期中途请假的话，丢下一个班的孩子，实在于心不忍，学校临时也找不到代课老师，很为难。终于等到暑假，7月5日去医院检查，6日被医生要求住进医院，等候手术。七月十日手术顺利完成，很快就可以出院，这次住院总共花费七千五百元多一点。我们都以为里面东西一切除就万事大吉，谁料切下的息肉做了病理化验后出了问题。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医院无法做出确切诊断，于是把切片送到北京协和医院进行病理会诊，一周后，协和医院的会诊结果是“没有定论”！说恶性细胞肯定是存在的，但是性质与范围无法确定。我要求医院干脆别再查了，直接把子宫那一套都切除算了，可是被拒绝了，理由是:没有省级以上权威医疗机构给出的病理报告，他们无法确定手术范围，没有权利做这种手术。建议我到上海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进一步做病理会诊。

办了出院手续，我们的存款只剩下了7000元人民币余额。我跟丈夫说不想去上海，不想把我儿子下学期的学费也扔进去，我说不去任何医院看了，既然没有结论，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好了，假期还有一半，还能休息一下，开学后就又得起早贪黑地拼命了，养养精神也好。我的这种想法应该是所有没钱看病的穷人共同的选择，既然人家说了你的病在良性和恶性之间无法判定，那就自己认为是良性的好了，然后骑驴看账本呗。

然而丈夫不答应，他跟我讲道理:“治病的费用和儿子的学费到时候实在不够，就把我们以前住的那套老房子卖了。你说的有病不治完全是不负责任，是对儿子不负责，对你妈不负责，也是对我不负责。”

“可那种旧房子根本卖不上几个钱，况且，原本那房子是计划卖了要做儿子的学业基金的。我不能把我儿子的学业基金用来治这种该死的病吧？如果这一开头，接下去是无底洞呢？”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去上海！”

于是，我们踏上了再次会诊的旅途。很快，结果基本有了——恶性坏细胞！那么，接下来就是比上次更大的手术，也将是花费更多的手术了。

我们夫妻在上海待了一天半的时间，其中在医院待了一天，来回乘地铁坐火车花了半天时间，一夜廉价旅馆，没有购物，吃的是最简单的街边店。检查费，会诊费等等，花费依然近五千元。

接下来的手术费用，我不再去想，也不敢想，虽然我一直知道自己是穷人，却不曾料到有一天会因为疾病而潦倒至此！原来我们的收入还可以维持基本的生存，一旦出了变故，我们的家庭就像行驶在悬崖陡壁上的一辆破牛车，一阵风都足以令它万劫不复啊！

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了，各种病也不时出来捣乱，未来，真的是一片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