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花心各自香

今年的桂花，是跟着一阵晚风香起来的。

刚进医院，我牵女儿止了脚步。昏暗的四周，草木不辨，第一缕香气，像一声轻柔的招呼，让人自然地，要拿微笑去回应——

好久不见。

是桂花。熏香浮动，我空望着夜空，把花名教予女儿。

不见花，先识香。从此，这暗香，在她的记忆里，也有了名姓。往后遇上，如逢旧友。

医院门口，那一棵桂树格外高大。是敞开怀的一个巨型拥抱。一团一团的灿黄，如细碎的云，落花如雨。

来往的人，钻进桂花香里，病痛仿佛都能减上三两分。医院管理者用心了，有了桂香的医院，就像一口没那么苦的药，没那么冰冷的面孔，以及没那么苍白的床单。

到处都是桂香了。

公司大院里，只几棵，便铺出一片温柔，潋滟如一池清酒。我被迎着，觉得尊贵。

常待在树下，静静看花。极深的香，往心里走，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因着这样好的花，我这个闻香的人，都变得美好了。

我拍花的时候，有个女人不近不远地站着，望着等。

等什么呢？

她是要过来开车——她的车停在我身边，落满了桂花。不愿打扰，等我拍完。

她的这份礼貌与优雅，含着香。我报以微笑。

她也喜欢摄影，昨天刚在这里拍了一组桂花照片。是同一层楼新来的同事，这样就算认识了。她载着密密的一层桂花离去，一骑香。

见那位环卫工，在树下都看好几回了，到底没忍住，拿剪子，剪了几枝开得顶好的，闭着眼闻，心满意足，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香。她一手攥着香花，一手推着垃圾车，在路边缓缓行，这一刻，我觉得她是最富有的人了。

那日清晨，拐进巷口那家米粉店。每张小桌上，都插了一枝桂花，插在洗净的醋瓶子、酱油瓶子和豆奶瓶子里。就着桂香，吃一碗米粉，十月的清冷跟人的心，一下子都暖了。

下班路上，顺手摘了一些桂花，用纸包着，带回家。和女儿用小小的陶瓷壶，加了枸杞和冰糖，泡了一壶茶。做法是粗糙了些，但丝毫不影响我和她品香的心情。

路边这花会不会喷了农药？——正要入口，先生的一句担心，让我连忙将茶水倒掉。扫兴也罢。老家门前的桂花正开，只等以后，去乡间多多采撷，桂花糕也有了。

这样一想呀，便有了盼，此番没喝成，我们的心里却也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