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有故事的人》8

《成了有故事的人》8 《成了有故事的人》8

车停下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机，当时是8点47。用了40多分钟到了这里，比预计的要快。现在在走廊里等着，大概已经9点多了。心想照着这个样子如果11点能做手术应该是烧高香了。走廊里的人走来走去，一个年轻的黑女孩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过去，从说话的大嗓门儿知道她是刚才在门诊登记处的。我有点儿纳闷，医院里可以穿拖鞋吗？原来拖拉的毛病是从鞋就开始了。她进进出出也有两三次，每次我都希望她能过问我一下，可是她的目光都是从我鼻子前面两、三寸的地方穿过，然后就看往别处。就像一个电扇，转到快到眼前的时候，却停步不前，继而转身离开。我又开始想那首歌，还是想不起来，赶紧打住。

护士拿着一张纸进进出出，不一会儿把我旁边半裸的男人推走了。她是按照先后顺序来安排的。我心想虽然有先后之分，可也有轻重缓急呀。为什么不能先看一下病情，按照轻重做一下区分呢？毕竟这里只是负责把病人分发下去。

走廊里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护士终于过来了。先说不好意思让我等了这么久，这让我的火气消了很多。问我伤到哪里了，我说是切割机切到了。可能是我的嘴巴有点儿漏风，她没有明白。我还做了一个手势，她更糊涂了。她把纱布打开，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才紧张了起来。没有再对我啰嗦，直接拨了一个电话。我听到她在电话里说：“我这里有一个病人，你派人来接一下，在急诊” 。后面的话我没听懂，心想终于找到管我的人了。

看样子是那块纱布粉饰太平了。如果没有纱布，看到伤成那样，应该会紧急处理。贴上纱布让人看上去可能认为只是流了点儿鼻血。又见我精神抖擞，盯着别人看个没完。不仅看美女护士，连男路人都看，简直不像受伤吗！我也想过这么精神不是好事，干脆装昏迷算了。反过来一想，万一认为我睡着了更糟糕。人家会想，这个人都有心思睡觉，肯定不严重，等他睡醒再说吧。我所以一直盯着人看，就是希望钩过来一个好心人，让我再碰瓷一下。

护士把纱布粘回去，又去忙了。这个纱布被来来回回揭过好几次，一直安然无恙，直到上了手术台才被完全撕下来。就像被施了魔咒，一直跟着我，不过这中间可能为我挡了很多暗箭也说不定。

大约10分钟，一个男护士下来推我，是刚才从我身边走过去的许多人之一。我还是比较擅长记人脸的，能被我注视超过2秒的人，基本上以后碰到都会记得。护士和我对着脸，他摆出一副紧急救护的那种架势。双臂展开，推着车子，连肩膀都看得到扭动，脸部表情也配合着用力。像电影里摩托车手的面部特写镜头。他不仅用力推，有时候还要用脚刹一下车。因为走道里有好多障碍，有床，还有架子，又要拐弯。虽然他很努力，可是车子总快不起来。

终于到了，他打开了一扇门，把我推进了一个比走廊稍微宽一点的房间，感觉像个储藏间。从里面挪出来一个人，是一个年轻黑人。个头不高，人很客气。看不出来是大夫？还是实习生？我心想就不能让我碰到一个可信又靠谱的医生吗？都等了这么久了。

他把纱布揭开，看着伤口问我，“怎么办到的？”

“切割机一滑手，就这样来了一下子，” 我同时做了个手势。

他说“哦，是切割机，不是割草机” 。他应该是先看了我的资料，里面写成了割草机。心想谣言刚开始就已经面目全非了，还好是碰到我本人。

“是工伤，还是在家干活” “在家干活”

“抽烟吗” “不抽”

“喝酒吗” “不喝”

“有过敏反应吗” “没有”

“有做过手术吗” “没有”

看样子这些问题到哪里都是必答题。

“大脑有失去记忆吗”  我停顿了一下， 第一次碰到这个问题。是一个正常的问题？还是对我上面的回答表示怀疑？他又问：“大脑有失去记忆吗” 我说 “没有”。

“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只吃了中午饭”

他拿出手机说拍张照片发给他的上司。 我想“他可能真是实习生，遇到问题不知道怎么处理，需要请教老师”。我心中又开始担心起来。

出事以后一直处于担心的状态，说明我上心了，因为对于在脸上留疤这件事让我一直不能释怀。以前也被切割机切过，都没有太在意。一次帮人焊铁门，切到大腿内侧，有流血，后来也留了一个二指长的疤，可我当时只是从割破的裤子缝里看了一眼，看着白白的口子，流出血来，没有动，我又继续干活。也因为当时有女主人在旁边，我没好意思脱裤子看。她都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异样。后来一次就在前几天，割到了裤裆。我只是用意识感受了一下，忍住火辣辣的疼，坚持到晚上洗澡时才看了看。当时我无动于衷的状态，让我想到刮骨疗伤却还能坐着下棋的关羽。我那时不害怕，一是因为受伤不大，二是因为即使留下伤疤也没有什么影响。

我对脸上留疤如此在意，还因为我爸的经验。我爸以前生意正当红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把额头撞破了，缝了几针，虽然没有性命之渝。可我总感觉影响了他的运势，生意所以没有马上垮下来是因为有他的坚韧不屈做支撑，要不然早就一败涂地了。但是已经大不如前，毕竟伤了元气。那时候他应该差不多是50岁左右吧。可我现在才40多岁，还没有做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就伤了元气，我是非常的不甘心。这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小时候看着家门口的上下马台，曾经埋下一颗种子，希望将来能重振家门。可是还没上马就跌了下来，难道说我是“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

医生拨通了他上司的电话，听他们的对话，我是越来越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