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父亲节,我一边干活一边听读了几篇赞美父亲的文章。泪眼婆娑,几丝懊恼与愧疚。
我的父亲没有山的伟岸,没有树的挺拔,憨厚了一辈子,隐忍了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了一辈子。
父亲只知埋头干活,苦活儿累活儿脏活儿,他都没嫌弃,任劳任怨。父亲属牛,真的活成了老黄牛。因为成天忙于干活,从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穿戴常是衣冠不整, 拉里邋遢,常常赤脚趿鞋,连根像样的裤带也不用,用我们当地的一句土话说:“绞腰煞裤”的,(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反正就是这个音。)年轻时,抽烟台,人到哪儿,火柴棒扔哪儿。我们提醒他注意形象和卫生,他从不在意。家里桌上、床上、地上乱七八糟,给他打扫整理后,不消两天,又是狼藉一片。
所以,我对乱七八糟的环境非常反感。以至于干净整洁成了我择偶的唯一标准。
我娘也恨他这一点,可说了又没改,被我娘唠叨了一辈子。也被我们心中嫌弃了一辈子。也因为他穿衣服不讲究,没个干净样,有啥穿啥,拿了啥穿啥,一辈子,几乎沒穿过好衣服。离世前二个月左右,正好我叔夜经,那天有点冷,看他精神状态不好,又像有点冷,为了方便他穿脱又保暖,我就到街上给他买了一套蓝花厚睡衣,结果直到闭眼都没穿过一回。
父亲不穿好衣服,节省了一辈子,却被嫌弃了一辈子,永远以不修边幅的老黄牛形象留在人们心中。
但父亲从沒因为穿着模糊,内心自卑,被外人瞧不起。他活在自己的良心里。
父亲宽厚得厚,用菩萨心肠一点不为过。直到死,街坊邻居,乡里乡村认识他的人,从不说他一声不好,做人这方面,一直受我妈肯定。只要提及哪个人人缘咋样,我妈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你老头没人说他不好。
我现在想想,我身上善良、隐忍的品质,大概就遗传自父亲。
邻里有事,亲戚有忙,从未拒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父亲死于心肺衰竭,死于这病,一方面与抽烟有关,一方面与他年轻时行船劳累有关。依妈说,他不知爱惜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起初犯气管炎,我带他去附院治疗,已基本根治。可我邻居哥哥去世,需要人看夜,那天很冷,坐夜,不可以关门,他趿拉着鞋,未穿袜子,冻了一夜,再加上,主动和被动吸了一夜烟。后来就咳喘不止。这一次,是最要他命的。我爸也知自己身体不及以前硬实,但即使自己有病,他也不会回绝人家的,这是他绝对做不出的。他不会照顾自己,但他懂照顾人家的心情。
父亲,在我心中永远是年轻的。他是个热血的形象,脚上像生了火,赤脚也不冷。小时候,我冬天跟他睡,他一摸我那冻块般的脚,他就说:“你咋这么冷?我帮你捂,你摸摸我的脚。”父亲的脚,果然暖得很,这可能就是他不穿袜子的原因。父亲,的确年轻,生命永远定格在69岁(差几天就过70岁生日),父亲去世时,头上几乎没白发,上帝可能觉得他在人间好人做得太苦,不忍他受罪,第一天晚上八九点钟,还打电话问我一种药瓶在哪儿,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便接到妈妈报丧的电话。
父亲的离世太突然了,我整个人都蒙圈了。一周前,我跟他俩去南通中医院看病,那老中医把脉后对我爸说:你的脉相太细。路上,我爸跟我说:“医生说我脉相细。”当时我对“脉相细”,没有丝毫的感知,不知是生命尾声的征兆。要是,当时医生跟说明白这意思,我肯定会让爸住院治疗的,若医生建议父亲住院,我也会坚持。医生只开了几剂好药,没说要住院,我便以为没那么严重。父亲特别相信那医生,他点名让我挂他号,说另一个村里有个人跟他症状一样,都死成了,吃了几剂药好了。若住院,那也许,父亲还在。
父亲,一辈子,不怕为别人麻烦,只怕麻烦别人。自己生病,难受,不肯说。在乡镇医院看病,挂水,都是一个人骑车去,从不肯麻烦人。一次周末,学校正巧安排了到娘家所在的镇看电影,我顺便去看望他们。到那儿,娘才告诉我,他在医院挂水。我未去影院,立马开车去了,他的输液瓶已结束,血已回流,他还在打瞌睡。我心中滴血,嘴上却在惩怪他。
父亲,你三个丫头,随便要求谁去,谁都不好回你,你干嘛总是为别人着想,总让自己一个人受苦呢?
那时,我曾几次说,带他看病,他怕影响我工作,总说:“等周末,等你空了。”没想到,等着等着,等来父亲的末日。
父亲的早世,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又是一年周末,我却永远见不到我亲爱的父亲。
父亲节,是我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