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斯顿老马
三
张冲是个苦命的孩子,村里很多人都这么说。
张冲的父亲在他只有三岁的时候,抛下了怀孕六个月的母亲和他,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
张冲的母亲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外公外婆又都已离世,所以只能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没有人帮助她,也没有人关心她,最后甚至累到吐血,终于在张冲十岁的时候,因过度劳累扔下两个年幼的孩子撒手而去。
张冲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母亲嘴里吐出的鲜血。就算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黑白,那一抹鲜红也依然妖艳瑰丽,就像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母亲过世后,十岁的张冲就带着七岁的妹妹开始了在村里走街串巷讨饭吃的日子。好在村里的人心肠好,一家待一天,总算是没有忍饥挨饿。
就这样凑凑活活地过了三年多,张冲十四岁了。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村里好几个叔叔伯伯给他和妹妹找了收养人家,可是都被他拒绝了。张冲觉得自己有家有爸妈,为什么要去别人家,管别人叫爸妈?
十四岁的张冲已经开始明白事理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牵着妹妹的手挨家挨户讨饭吃了。他应该承担起养活妹妹和自己的担子了。
为此张冲找到了村长伯伯,希望村里能提供帮助。村长听了张冲的想法后甚是欣慰,不过却以张冲年龄还太小为由拒绝了。然而村长伯伯的拒绝并没有打消张冲想要自立的念头。他倔强的在村长伯伯家门口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打动了村长伯伯。于是村长伯伯通过村里的门路,在镇上的一家机械厂给张冲找了一个学徒工的差事。
张冲对这个学徒工的差事很满意。因为村长伯伯跟他说过,只要在机械厂里好好学习,就能够学到一门拿手的技术,这辈子就不会挨饿了。
村长说得没错,机械行业的工作确实具有相当的技术性,像热切割、等离子切割、焊接、车床等等,只要把一种学精,基本上一辈子都能吃得开。但是相对的机械行业的工作劳动强度一般也都非常大,对体力的要求相当高。即便是一个青壮年男子,一天十二个小时下来都会累得精疲力尽,更不用说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了!
张冲对村长伯伯的话深信不疑。他既不叫苦,也不嫌累,很努力的工作,很认真的学习,干着所有力所能及的活儿。即便数次因体力透支晕倒,他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想法。
他知道,这是他在世间立足的希望。
工厂里的师傅们都很喜欢张冲,都对他赞不绝口,都恨不得把所有心得经验都教给这个机灵勤快又懂事的小不点儿。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张冲参加工作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里,他的身体强壮了很多,神情中也多了一份坚毅一份世故。
又是一个发工资的日子,工友们都兴高采烈的领着自己用汗水换来的酬劳。张冲也不例外,他看着手中的票子感慨万千。
“赚来就是为了花嘛!”暗暗地咬了咬牙,张冲抽出了三张抬头看了看周围,大声说道:“师傅们,今天晚上都别走了,门口饭馆喝两口去!”
四周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更大的嘈杂声响了起来。
“呦呦呦,小疯子请客喽!”
“我徒弟请客当然必须玩去啦!”
“滚!小峰明明是我徒弟!”
“你俩都滚蛋,小峰是我的。”
“这么多人呢,不能让小疯子自己请啊!他过得太不容易!”
“对,小疯子还得攒钱娶媳妇儿呢!哈哈……”
……
张冲满脸通红地看着一众师傅互相斗嘴,嘿嘿直乐。
诗中有云:酒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对于理性的人,自然是无法体会这其中的真意,因为理性的人做事有度,极少醉酒。
而与之相反的,感性的人就比较容易体会到这种感觉。这并不是说感性的人做事没有度,而是感性的人比理性的人多了一些洒脱。
机械厂门口的酒馆,是一众劳苦大众最喜欢去的地方。不是因为风骚美丽的老板娘,而是因为一种情怀。
这种情怀只有在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中才会产生极大的共鸣。辛苦劳累了一天,终于下班了,约上几个好哥们儿,往小酒馆一坐,炒两个小菜,摆上一碟花生米,再烫上一壶烧酒,最好是窗户外面再下着细雨。就这样看着雨景,吹着牛抬着杠喝着小酒,这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舒爽!
舒服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满天的繁星和明亮的银月映照下,张冲坚决地谢绝了众师傅送他回家的要求,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小酒馆,踏上了回家的路。
半年多来,张冲每天都会骑着村长伯伯家的这辆破自行车,跨越十五公里的路程,来回往返于工厂和村子之间。之所以如此频繁的往返,而没有在工厂的宿舍住下,主要还是因为妹妹。张冲不想妹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自行车仿佛正月十五龙灯会的龙头,划出了绝妙的游龙轨迹。张冲也终于品尝到了师傅们特别描绘的那种“酒中乾坤”的滋味。正所谓“酒中藏有半部春秋,杯中自有一番日月。”这种感觉当真是难以言表。
回家的路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这条马路原本是省道的一截,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省道改了线路,这一截准省道就停工了。
不过这条准省道并没有彻底废弃,因为这附近大大小小的有六个村子,村民去镇上正好可以走这条路。这也算是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好事儿。
夜晚的风很清凉,天空也很晴朗,群星环绕着银月,有种特别的诗意。张冲骑着“游龙”左拐右拐的在路上缓慢前行着。
朦胧的目光中,道路前方出现了两盏闪烁的红灯。
“咦!这里居然会出现一辆车?真是少见啊!”张冲大着舌头自言自语。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此话果然不假,原本胆子很小的张冲,此刻心里却是涌起了巨浪般的好奇。他很想知道,前面的车里到底是什么人?是男是女?为什么大半夜把车停在这极少有车经过的荒郊野外?难道是师傅们平时说的“车震”?
所有的疑问和好奇都催促着张冲向着那辆闪烁着红灯的黑色轿车前行。
不归路——鲜血染红的灵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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