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这个故事里给了春天不一样的寓意。如果春天是生命最初萌动的季节,灵魂还保留它原始野性而又丰盛充盈的面目。如果春天是爱情开始的时刻,我们在这场宴席上交杯畅饮,灯火阑珊,醉与不醉之间,明天似有似无。
你想说这是虚空,这是盛大,这是狂喜,也是罪恶。
人物始终游走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所有的情绪和情感不是过分压抑就是过分放纵,清淡平和永远只是字里行间的一个传说,一种虚构。背后的世界暗流涌动,似极寒冬季里巨大冰湖下的无尽黑暗深邃。纵然用遍美好词藻,华丽暗喻,精致诉说,也不过是在用坚硬冰冷的石块筑造防无可防的一座空城。置身其中的人物,看似拥有自由,拥有选择的权利,拥有逃避的快感。但这座城并不在这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存留,甚至不存在于幻想和梦境里。
暴力场面,残忍自虐,相爱致死。所有的情感一旦启动,就毫无保留,也不克制。有时我想,这到底是你的有意为之还是这些情感已经超越了理智的控制,成为痛苦的抒发,灵魂的出口,用极精美的装潢包裹起来的一次自私宣泄。说到底,写作为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能感受到你于其中所获得的巨大快感和满足感,意志在人物身上的表达最终得以传递到读者的情感中,那反射出来的情感共鸣是每一个作者的精神鸦片。
你依旧不愿放弃苦心多年塑造起来的形象,哪怕这个形象已经和你的现实生活毫无瓜葛。我知道,你愿与心地醇厚的男子相守,愿怀抱女儿庭前花下,听她鹦鹉学舌般吟诵古词名句。但对于你,拥有一个这样贤妻良母的角色是远远不够的,这既不能满足你依旧缺失的存在感,也不能满足那些长不大又不愿衰老的红尘男女。至少,你以你看似虚伪的牺牲成全了彼此的念想,你已经做到该做的。
在看你的文字时,我更多想到的不是庆长或清池的爱情,也不是他们各自的宿命。我问自己,是否也有如此这般表达的需要?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某人说,其实你很早以前就已经意识到属于你的很多东西会慢慢消失,可你无能为力。
真的无能为力吗?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答案。因为一旦在意识深处有了答案,就会自动给自己套上走向答案的解题道路,再也无法回头。不是没有契机,也不是没有出口,只是不敢轻易尝试。甚至在心里慢慢逼迫自己,欲看见极限所在。
我羡慕而又嫉妒你,不是因为你编造了这个盛大又虚空的故事,而是你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与你相比,我的方式显得那样平庸,那样卑微,那样带有自我封闭的倾向。某个傍晚,在日本拉面馆,嘈杂而局促。拉面迟迟不来,电影却要开场。等待的时光里,一切都自然而然,平淡无奇。当一些情感变成现实,清晰可见,也就失去了岁月原本应该给予它的沉淀和神秘。
我知道自己太过执拗,总要尝试触碰禁忌的灰暗地区,结局是什么,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却一定要亲眼目睹。这固执的性格,是不是也和周庆长一样,来自内心植根的安全感的缺失,为了让自己避免在突如其来的伤害里沉沦,便选择超乎界限的清醒姿态。
可这样的清醒终究不能带来现实中美好的改变,若在此刻玄幻预言未来,只能给当下平添伤感。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与当下我的身份和处境相适应的。在夜半时分的清凉里醒来,看见他沉睡的模样,知道他必有部分在清醒着。在心里满满咀嚼一些老生常谈的酸楚,却又真真实实感受到当下的安适恬淡。想起佛经里说的,世间的爱,若不能始终保持无所欲求的状态,终究会是一种轮回里无法摆脱的苦。失去是苦,得到同样是苦。这传教,并非要教人消极,而是要人接受这样的消极,接受,接受,不是被动,是可以被酝酿和培养的巨大能量。
这场春宴,我们是否能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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