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歌再老,也比不上人老得快。一眨眼,几首歌的工夫,人就老去了。
01
小时候,妈妈常在睡觉时,唱歌给我们兄妹听。听多了,也逐渐记得有几句歌词“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
妈妈用轻柔的声音,小声地哼唱着。黑夜里,我们总能早早地进入甜甜的梦乡。
那时在农村,爸爸在外谋生,家里大小事务都扛在妈妈的肩头,她忙得团团转。白天,妈妈要下地干活,晚上,又要安顿四个子女吃睡。妈妈常常是累得筋疲力尽。
还记得,有天晚上,妈妈从山上干活回来,给我们洗漱之后,怕我们半夜口渴,就在电饭锅里放了半锅的水烧。妈妈照例哼着歌儿,哄我们入睡。妈妈原以为,等我们睡着了,水烧开了,她就会起来装开水。可是身体疲倦了,也跟着我们睡着了。
电饭锅里的水,一直烧到干。电饭锅的底盘,也热得熔化了。放电饭锅的桌子,被烧得通红,冒着浓烟。滚滚的浓烟,从厨房里冲出。还好,当时的大伯母没睡,发现了这一情况,才不致于酿成大祸。
老家的山很高,水很清,风景也很美,可是生活太苦了,太累了。
妈妈一直希望能离开农村,进城去寻找生活的机会。
02
上世纪90年代初,各种流行歌曲唱遍大街小巷。大字不识的妈妈,平时听多了,也跟着哼唱起《纤夫的爱》。
那时我们举家进城,租住在一处低矮平房里。有一次,大人不在,小弟没关门,屋里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疯子。那疯子看见了餐桌上的饭菜,饿狼般地抓起,往嘴里塞。那模样,吓得躲在一旁的弟弟妹妹四肢发抖,不敢吭声。
自此,妈妈告诫我们,凡是以后大人不在。门都要反锁,不能敞开。
傍晚,妈妈做工回来,或者从菜地回来,就会在门口哼唱起“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妈妈的歌声,像门铃一样,一听我们就知道妈妈回来,奔跑着给妈妈开门。
那时,妈妈的歌声,很美好。屋子破旧简陋,有妈妈在,家就有了安全感。听妈妈的歌,内心就很温暖!
03
我们渐渐长大了,妈妈却很少歌唱了。或许是她觉得在我们面前唱,很不好意思吧!
再次听到妈妈的歌声,是在妈妈生命的最后时光。
那时,妈妈已经病得无法起身行走,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肚子疼痛不断地折磨着,妈妈常常是以泪洗面。一次,我给妈妈打过吗啡后,疼痛稍稍缓解。妈妈躺在床上,轻声地说,我想唱歌。我说,那就唱吧!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妈妈用游丝般的声音,吃力地唱着歌儿。唱完后,妈妈苦笑着说,唱得真不好。她说,这歌儿,是她还是个姑娘时,在生产队里学的,一晃好几十年过去了。
歌词是改编毛泽东的语录,不知为什么,听妈妈唱这歌,总感觉妈妈在嘱咐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年轻人,还有很多希望。
房间氛围很压抑阴沉,妈妈的歌儿像照射进来的阳光,虽然只是短暂的停留,但是弥足珍贵。病床上的妈妈,更多时候,是痛苦而茫然地望着窗外,度秒如年。
如今,妈妈已经离去了。她唱过的歌儿,常不经意间,在我内心飘荡。我知道,那是我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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