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慈眉善目的你们
2014年,我由于专业要求需要到一家医院见习两个月。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了老叔和他老伴朱婶。
第三周,我刚好轮转到内科见习。
到内科报道的第一天,刚好赶上周一主任查房,怯生生的我跟着带教老师走在主任和科室其他医生后面,一拨穿着白大褂的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内科病房。
到了12床的房间,我便悄悄站在角落里,听着主任和病人唠嗑式询问患者的病情。
没有想到的是,主任竟突然cue到我,指着病床上患者脚上的伤口,问我:“小张,你来说说这是什么症状。”
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因为专业所限,我其实只是一个学着基础医学的法学生,对医学根本没有什么系统的学习。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答案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听见一个洪亮又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小姑娘,刚来实习吧,不会没事,多跟着学。”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提着热水瓶的大约五十来岁的男子从外面赶来。
我感激老叔替我解围,所以以后的我总是会或多或少地更加关注朱婶的病情。
朱婶和老叔一样,平日里都是笑呵呵的,很少会因为病情的原因抱怨或者是心情烦闷。他们也从来不会故意为难医护人员,有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塞给我们一些小零食。
02
怕的是生离死别
每天早上七点十分,我都会在医院外面小摊上等一个热乎乎的煎饼果子。
这时候,我也经常远远地看见走过来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老叔。他手里提着一个饭盒,脚步匆匆地走进了住院部。
后来,我听同事说起来才知道,朱婶一直都吃不惯医院的饭菜。
所以每天早上,老叔都要早起跨越大半个城区去城南打包一份早饭,再赶紧带回来,害怕饿着朱婶。
老叔的女儿常年定居国外,几乎很少回来。老叔为了照顾老伴,辞了工作,专心照顾朱婶。
朱婶患的是糖尿病,平时就连苏打饼干也只能吃一块再掰开一半的量。
看着朱婶慢慢消瘦的脸颊,扎满针眼的腹部,忽高忽低的血糖值,甚至随时会诱发DKA,我们都以为这可能就是最坏的结局。
可谁能知道朱婶在一次CT检查时,报告提示:疑似肝癌。
主治医生把老叔叫到办公室,把消息告诉他,希望可以进一步确诊。老叔沉默片刻,说:“查吧,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们能帮我一起瞒着她。”
老叔一如既往地买早餐,陪朱婶散散步,唠唠嗑,给她讲讲今天这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半,我值完夜班准备回去。
路过病房时,我突然听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当时我正走在昏暗的走廊里,瞬间我就脑补了几个恐怖片的经典画面,我的后脊背忍不住地发凉。
我缓了几口气,才发现那是朱婶的病房,也隐隐约约地听见老叔颤抖的声音:“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那一刻,我才慢慢发觉,不论人长到多大的年纪,拥有多么丰富的阅历和强大的内心,我们还是会有脆弱的时刻。
面对生老病死,我们心痛难过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徒呼奈何。
03
谁说浪漫是年轻人的专属
傍晚的时候,老叔经常会陪着朱婶在医院小花园里活动一下身体。
我有时候会看到他们相互挽着手散步。天边的夕阳打在他们身上,我看着他们慢慢移动的背影,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守候的爱情。
老叔和朱婶相识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们是那个时候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在朱婶病床前有一本老旧的相册,那里面是老叔和朱婶的青春岁月。
我还记得那个封面是朱婶坐在老叔的自行车后座上,朱婶笑得格外腼腆,双手不紧不松地抓着老叔的衣角。
有一次,我开玩笑地问老叔那张照片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谁知道老叔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老叔和朱婶是高中同学,其实平日里一句话都没有怎么说过。但是有时候,仅仅是凭借着无声的眼神交流,彼此就都知晓了对方的心意。
终于,毕业的时候这层暧昧的窗户纸被捅破了。
朱婶只是坐了一次老叔的自行车后座,就在同学的起哄声中在一起了。这张照片也似乎成了某种定情的见证。
那时候的爱情似乎格外纯情,不需要多少的花言巧语,我就知道你是我对的人。
不像现在,你说一句我爱你,就像对某宝客服说一句谢谢一样轻易。
04
从此不再怕相逢是梦中
朱婶一直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定要去香港迪士尼乐园一趟。
在检查出肝癌一个月后,老叔就去找了主任。他问主任,朱婶这个情况能不能出院,他想带她了却了那个心愿。
可是朱婶的病情并不适宜远途奔波,主任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去看老叔失望的眼神。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我的实习期已满,也顺利地拿到了盖着红章的实习证明。可是,我心中的欣喜似乎并没有增加多少。
前几天,我和以前的同事说起这件事。
才知道,朱婶幸运地熬过了那年冬天。我们感谢生命的馈赠,让朱婶成为了奇迹。
如今,老叔陪着朱婶去了迪士尼乐园,现在又已经为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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