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是这一段时间下班最早的一天。
四点半，我和另三位同事结伴去看因车祸导致开颅手术的领导。推开三楼靠近护士值班桌斜对门的病房，领导正伸着双臂被人从床上的被窝里往外抱，一丝不挂的后背好窄好瘦。先进去的同事赶紧关上房门。我们在外等了一会，才叫男同事去推门。男同事像警惕的老鼠把头伸进微开的门缝里，接着又把门缝拉宽。领导已躺在床上。额上缠着绷带，眉心上方还有一条黑红印子，不知是干了的血，还是伤口。领导健康时的气色便不怎么好，此刻更是暗黑暗黄，脸也仿佛更窄了。鼻孔里插着氧气管。看他的神情连调整一下头来看我们的气力也没有。他真的是太虚弱了。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还是领导的老婆代为传达：“他今天又动了一次手术……”
领导女儿摇动着领导脚这头的摇手，看着领导上身的床往上翘，我明白领导是想坐起来。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领导习惯了坐着与我们说话的缘故。我赶紧叫领导女儿别摇了，让领导好好休息。其他人也顺势说我们就走，要领导好好休息。一心直口快的同事冲口而出：“还是自己堂客好。”我生怕同事说出下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幸好她及时转了弯：“咯也没办法，只好你做堂客辛苦一点打点他唻。”
“只要他好就好。”领导老婆看了老公一眼。走到他的床头用温和的口吻安抚领导：“你不要说话，听了就是。”
“厂里的事情你别担心。”我说，差点就说错了话。就连大喇叭同事都懂得避而不提的人的名字，差点被我说出来。稍稍停顿，我说：“我们份内的事，你在与不在我们都会尽力做好的。希望你快快康复。只要心态好一定会恢复得很快的。”领导老婆说着感激的话把我们送出病房。我们催她回转。
另两位同事先走了，我邀大喇叭同事一起去看一位得了脑溢血的邻居。大喇叭犹豫了一会，还是跟我走了。
邻居在同一层。走进病房，邻居的姨妹、女儿女婿和儿子都在。从他们口中得知，邻居住院已经十多天了，还不能说话，吃的也是针管喂的流食，右脚右手有知觉，而左边则完全不能动。
邻居好酒，每天必饮，而且好色，据说外面的女人还跟他生了孩子。自己老婆智力有点问题，偏偏儿子随娘。幸好女儿聪明，只读过小学，十四岁出去闯荡如今混出人样，已近三十还没有孩子。除了经常寄钱，人很少回家。这次回家，老公也来了，说是公司电话催过好多遍。明天他该回去了。要是邻居一直这样躺着，该怎么办啊？
在领导的病房，我们小心地一再回避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是领导的下属，也是他的情妇，而现在正代替领导。倘若领导长时间卧床，也许就这么取代了。
领导与下属的暧昧在厂里是公开的秘密。尽管领导的老婆在知情后也转到一起来了。领导与下属还是丝藕相连。打情骂俏在我们面前从不避讳。直到有一夜领导老婆半夜醒来发现老公偷溜，找到时发现老公居然跟下属在一起。老婆差点崩溃……
下属跟老公的上司是亲戚。原本下属要派往新的分厂，眼看快要去了。又留了下来。
去年，厂里一位组长跟员工也跟领导和他下属一样的关系，同样也很张扬，后来组长不但妻子被小蜜打了，自己的饭碗也砸了。走得灰溜溜的……
尽管不乐意，下属还是不得不转到离厂十里开外的一个小分厂，那里工作轻松。就一个车间，总人数还没有这里一个组这么多。接替的新管理员上任都好多天了，下属还舍不得走。升迁饭吃过了，欢送饭吃过了。下属还不想走。终于非走不可了，下属还是每天每天往这里跑。同事问她：“又来了啊？”她总说还有事没办妥。今天拿衣服，明天拿杯子，后天拿顶衣叉。一会没看到领导就打电话。话语轻柔而娇嗲……拿到无物可拿，就把一件淋了麻雨子的旧棉衣留在了仓库。不知道那天领导上班时间出去是不是给下属送棉衣。
其实领导那天没喝酒，喝酒的是肇事司机。
昨天，不幸的一件事发生了。一位男同事的摩托与一辆农用车相撞……男同事伤的严重，送到县医院，医院不收。转到大医院，说是脑死亡。
男同事昨天生日。可能喝了酒。前天下班时，他笑着跟组长说：“要是明天我来不得呢？”“来不得也要来。”组长笑着回答。谁曾想，一句玩笑竟成诀别。男同事是贵州的，上门嫁到这里的。家里有一个一岁的孩子。老婆脑壳不灵泛，超级胖……
部长看了组长交上去的报告大怒。报告内容是女下属授意的。意思是组长没通知该员工上班，事故不算上班途中。部长一拍桌子怒斥：“不管你怎样推脱，他还是这里的员工。一个躺在医院还没了难，今天又一个，十一月份……”
下班前，一个员工红着眼告诉我她男人的姐姐下午被车撞，还没到医院就断气了……
为什么有这么多事故？这么多意外？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一个员工在厕所摔倒了，脸和腿都受伤了……
今天天还来不及亮，我就骑车去上班。菜土里的大蒜、油菜和路边的石头都白了，象雪一样。哦，打霜了。这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霜。原本特怕冷的我居然不冷，因为我穿了棉袄，还有女儿给我买了挡风被，是丈夫亲手为我装好的。出发前，丈夫每天都习惯的叮嘱：“慢点骑唻！”
对，慢点骑！慢点骑！无任哪个家庭都不可以有一人倒下，我们谁也伤不起！为了别人，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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