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雪

热雪

一．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旁边花瓶里还插着一束单瓣水仙。青白的花冠托举着白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门被推开了。

一阵明晰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也发出了铁盒的金属响声。

“先生，你该换药了。”护士放好药，对我说道。

我缓缓地直起身，仿佛抛弃了一切的负重。但是，很可惜，我的眼前只是一片虚无，甚至连一缕白色也看不到。

“小诺，换完药后能带我出去走走吗？”我一边配合着一边问道。

“先生，你想去哪里走呢？”

“就近旁的公园吧。”

“恩，那等我把药给你擦好，我们再出去。”

………….

二．

在这座宁静的小镇中，没想到下一场雪都是如此的寒冷。以致使我从那白色的病房走出来后不禁哆嗦了几下。

细碎的冰粒从天空沉重地坠落下来，劈打在我的脸上，那么疼痛。让我想起了自己。

我是个盲人，仿佛天生就没有被赋予欣赏这个世界的权利。我观看不了这个世界，也不清楚那些纷杂中人的脸色。我只能在自己独立的自我世界中存活着，以自我的形式。

飘落的雪花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感受到了，那是瞬间的冰冷，但却留下了永恒的痕迹。

我们继续走着，小诺一边扶着我，一边帮我看着前面的路，避免我滑倒。

我知道小诺是一名好的护士，她的态度诚恳，待人温和，这点我并不否认。

走了一会儿，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了。在寒风的吹拂下，我的腰已经变得有些疼痛了。我的身体向来不靠谱。

小诺自然看出来了。她便扶我到近旁的一张长椅上坐下，同时帮我理了理衣服。

“先生，你冷么？”

“有点。我们在这里聊会天好么？”

我的眼睛看不见，因此我只能与他人谈心来感受这个世界。

“你想聊些什么呢？先生。”小诺又帮我理了理衣服。

“聊聊我们自己吧。就说我吧，我天生就是个盲人，我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权利。我从小被人抛弃，被人冷落。家人们也都纷纷远离我而去。我觉得这世界如同雪一般，都是冰冷的。”我很少如此向外人袒露自己的心扉，由于讲的急，我咳嗽了几声。

小诺一边轻轻拍拍我的背。“先生，你别太激动。其实这世界也不完全如你想象得那般无情。这世界在冰冷的另一面同样也有温暖。”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呢？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境，从何而谈呢？”

“先生，其实我也有一段阴影的过去。那也是一种痛苦的回忆.”

……….

三．

“先生，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成为一个护士吧？这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也就是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在医院度过了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或许那件事情对她来说真的是很痛苦的回忆。

“如果不想讲就不要勉强了。”

“不，先生，我一定要讲给你听。让你更了解这个世界。”

我不清楚她在讲完这句话后，是否有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那还是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光明。是的，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包括我的父母和亲人。

当时的我处在一种自我的黑暗世界里，摸索不到出口。父母和亲人们在照顾了我一阵后，看我治疗无望，便把我抛弃了。是的，和先生你的遭遇相差无几，我孤身一人了。

当时的我知道了以后，失声痛哭了一个晚上，直到第2天的早晨，我感觉的眼睛的沉重了，才劳累地睡去了。

那时的我和先生你一样认为这个世界是冰冷的，但是，因为有了她，我选择了生存下来。”

…………..

沉默了良久，我似是听到了小诺的啜泣声。我想此时的她一定也很难过。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痛苦的回忆，我为刚才说的话感到抱歉。”

“不，先生。请先听我讲完，那个时候的我对生活感到无望。我那时候遭人议论，受人冷眼。我常常一个人孤独地躲在角落哭泣，没有一个人懂我心中的悲伤。”

此时的我，尽管看不见她，但是我能明白，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感觉，以及那种如同零点的温度给人的感觉，一种凛冽的箭矢会瞬间击溃所有伪装的躯壳。

“那时的我，流浪在街头，那家医院已经不愿意收留一个双目失明的孤儿了，所以它们似乎是尽了自己的职责一般，把当时无助的我赶了出来。我在昏暗的街道上摸索着，可怜地寻找着别人残留的食物。那时的生活简直比一只狗还要糟糕。我时常睡在桥洞下，半夜总会听到“吱吱”的老鼠声，但是时常也有其他的流浪汉会和我争位子。先生，你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孩躺在臭气熏天的环境中是有多么的艰难。”

“可是那时候的你为什么又能这样顽强地生存下来呢？”听了她长时间的讲述，我也不禁好奇地询问道。

她又停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的嘴角是否有在蠕动着，我想我可能讲得有点过分了。

“先生…….不瞒你说，当时的我确实有萌生这种想法。对于当时只有十岁的我来说，这些事情我还是承受不来的。所以，在那天晚上，我的心灵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讲到这里，她又用手抹了抹眼泪。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禁咳嗽了下。 “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她，这个高贵的女人。她是一家医院的护士长，她温文尔雅，善良。那时的我，在第二天时是在街道上遇到她的，那个时候，我正在找别人吃剩的食物，她碰巧从一家商店中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我。当时的我，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只是觉得一只手伸向了我，放在了我的额头上。那只手温暖，又似是隐隐地想传递某种力量。”

“后来呢？”

“后来…….她把我接到了医院，给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就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她一点点融化了我内心的冰冷，让我触摸到了一种温暖。我时常会问她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她总是会对我说，外面的世界有着洁白的雪花，鲜绿的嫩叶。我就这样一遍遍地幻想着，期盼自己能够快些好起来。就这样，我配合治疗，恢复得很快。终于到了拆线的那一天了。当那一条条白色纱布被拉开时，我的眼睛一下子出现了光亮。那种感觉，就像是黎明划破了黑夜一般。”

“那她怎么样了呢？”

这时又一阵寒风吹过，吹拂起了我的头发。

“她离开了这里，被调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她离开时，是微笑着的，就像这洁白的雪一样，是清澈的，而我后来便在这里工作了”

………..

一时间，我和她都没有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咳嗽了几声。她才说道：“先生，我去病房给你拿衣服吧，天又变得冷了。”

说完，她的脚步声就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听觉中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如何想的。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走到了我的面前。

“先生，你要一束花么？”

“好的，有水仙么？”

“这个就是。先生，这花瓣上面还有未融化的雪呢？你可以去摸摸它们。”

我用手接过女孩手中的花，女孩帮我把手慢慢往上移。我的手在一瞬间触到了那些女孩嘴中说的雪。

“先生，你感觉到了什么？”

“热着的雪，孩子。”

这是我五年前写的一篇小说，记录了我当时艰难的心境，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易，希望我们都能珍惜他人，多爱自己，也愿我的文字能给看的人带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