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二）

唢呐（二）

      思绪回转，在他依然清晰的幼年记忆里，那是他们的家很快乐很幸福，那幸福犹如那小时候吃的芝麻糖，让每次都触及此段记忆的王五都会不自主的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沉寂其甜味中。

      那是他的家虽不富裕，但是还算殷实，有自己的不大的一座房屋，有不多的田产。农闲时父亲仗着爷爷传的唢呐手艺，领着几个精通其他乐器的老乡，走街穿巷，去给那些需要热闹的人家吹拉弹唱。

      虽是辛苦，可是一个月落下的钱可够家里一个月的吃穿用度，在他的印象中，那时的母亲由于不用怎么受苦，那双手和脸还是很白嫩的，尤其是母亲的那双如墨晶般闪亮的双眸在那白皙的脸上很是好看，尤其是母亲浅浅一笑，那弯弯的双眼总能给人带去幸福。

      父亲在家没事的时候，总是会唤上那刚刚五岁的小五站在自家的门口的小山坡上教他吹唢呐，小五那是很小，双手举着那有些沉甸甸的唢呐一会就累了，每到这时总会童声童气的表现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唤上爹爹：“爹爹，我举不动了，你来帮我举着喱。”

      这时在一旁指导小五的父亲就会笑眯眯的蹲下身子，一只手扶着小五的唢呐，一只手绕过小五的身后，搂住小五那稚嫩的肩上，让小五的小身子靠在父亲的雄厚的胸膛里，动作轻柔充满爱意。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母亲的那清亮的声音总会在自家门口响起：“那爷俩，该回家吃饭了。”每次喊完，母亲就会立在门前，左手抚着右手放在身前的腹部位置，笑眯眯的注视这山坡的亲密相依的爷俩慢腾腾的从那山坡之上下来。

  “赶紧洗手去。”

  “娘，我今天学会了一首曲子，一会我吹给你听。”

  “好，我家的五儿真聪明。”

      假如这幸福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这快乐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那样现在就不会有这一篇悲情的故事了。可是生活总是残忍的，幸福总是短暂的。

      王五六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人，王五依然清楚记的那人一副衣襟华丽的模样，油光发亮的头发，梳着大背头的发型，带着一副黑色的蛤蟆境，胸间那绣着金丝牡丹的对襟马褂的一粒纽扣上别着一条明闪闪的链子，那链子的一段直没入那人的内里衣服之内，那衣容富贵的人打着舌，学者城市的人的口音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不？”嘴里的前边的金色的大板牙在说话时一隐一现，金灿灿光芒能亮瞎了人的眼。

    “这是金怀表！城里人玩的玩意，记时用的。”

    “老贵了，要一百大洋。”说着，还不忘伸出那两个指头都带着翡翠戒指的右手在众人眼前翻了一翻

    “一百大洋啊，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这是村里人想都不敢去想，见了也不敢相信的事。

      原来那人是与父亲一同长大的同村人，叫狗剩，十三时在隔壁村王财主家里打长工，偷看人家十三姨太洗澡被人发现。惊恐之下逃走他乡，从此杳无音讯。如今却又出现在村子了，并且是如此的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还有许多年轻人的羡慕，这其中包括王五的父亲。

      他记得那段时间父亲没事的时候不再叫他吹唢呐了，而是有事没事都往那狗剩的家里跑去，一待就是大半天，每次回来之后，父亲也不进屋，而是坐在自家的门槛之上，背靠着门栏，往向那远处的群山，迟迟的不言语，有时候小五喊着“爹爹，爹爹教我吹唢呐”，半天父亲也没有回应，似乎是陷入了那遥远的遐想之中。父亲被那狗剩夺去了魂！

      母亲看着父亲这副模样也不去说什么，眉头微皱，嘴里微微的叹着气。母亲了解父亲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母亲心中不愿父亲这样做。

      那天父亲出去了又去了狗剩的家，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那多日来阴郁的没有任何表情脸上，此时红彤彤的如喝醉了酒一样，见了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一把抱起母亲在她那白皙的脸蛋狠狠的亲了一下说：“狗剩说那远处的城市里人可会享受，有好多人都喜欢听曲的，像我这种的人到那里很受欢迎的。他可以带我到那城里，帮我讨个好差事，让我赚好些钱。”

      “等我赚了钱，我可以接你们娘俩到那城里长长见识。狗剩说不定以后我还可以在城里买套房子，那时我们就是城里人了。”

    “我不愿意你去！你不能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愿你去！我信不过那狗剩。”

    “没事的，我这么大的人了，我自有分寸。在城里如果我赚不来大钱，就赚些小钱，然后我就会回来。”

……

      王五记得那天父母吵了半天的架，最后母亲拗不过绝强的父亲，只得同意了。最后父亲高兴的抱起在一旁傻傻愣愣看着父母拌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王五后，也把一旁的哭泣的母亲紧紧的搂在怀里。

    那天父亲笑的很不一样……

    多少年后，王五长大后才明白那笑容的含义，是有了梦想之后，憧憬快乐的笑容，父亲的梦想就是挣好多钱，让娘俩过上好日子。

      三日后，父亲要离家了，在离家之时父亲唤来儿子，两个人立在那高高的山坡之上一起吹了一首唢呐的曲子，那曲子的声音宛如天籁，划过长空飘出了很远，穿过时间的长河，至今还在王五的耳旁萦绕不绝，那是王五听过的最好听的唢呐声音。

      终于还是要走了，母亲将那沉甸甸的包袱递了过去，那包袱里面有父亲的换洗衣服，还有十几个已经煮熟的鸡蛋，还有几块大洋，当然还有被父亲看作宝贝的唢呐。

      母亲一直抱着小五将父亲送到村口十里之外的长亭，父亲亲了亲娘俩，转身就走，小五看着那离去的高大的父亲背影，声声的流着泪不舍的呼唤着父亲，可是父亲在记忆的场景了愈来愈远了，终于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

      一个月以后，父亲托人来了信报了平安，后来每隔两个月都会来信。每次来信母亲都会高兴的当着小五的面念给他听，可是最后一次的父亲的来信是距上一封来信的四个月后来的。在焦虑不安等待来信的母亲，惴惴不安却又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信之后，母亲却愣住了，然后崩溃的大哭了起来，母亲浑身颤抖不停。

    多少年后王五才知道那信的内容，那是父亲写的休书，要休了母亲……

……

本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