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年里的最后一天,张灯结彩的喜气还氤氲在空气里。六十二岁的刘淑芳很高兴把它定为人生的最后一天,等她下楼倒完垃圾,这一天就算过完了。她选择从对面那栋楼的露天平台上往下跳。这个位置,她早已勘探过,32楼,足够高,有个旧窗户常年开着,可以爬出去直接站到没有围栏的水泥平台上,而且不是自己家住的楼房,也不会给儿子儿媳添个不吉利。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人总有一死,想死在自己的安排里,这样会比较平静。
小区的外墙正在维修,因为过年,做到一半的工程就赤裸裸晾在哪里。二月末的晚风,带着一丝短短的冷冽,刘淑芳想到最后那轻盈的解脱,不禁微笑起来,她幻想着自己的身体呈自由落体状态往下坠,又好似要飘飞起来一般,耳边会有呼呼的风声吗?
刘淑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沉醉的笑,眼角宛如抹上了一层冬季的斜阳,映衬着火红的羽绒服毛领子,在她的心海里,和她滚烫飞溅的鲜血一样夺目。
说一点也不害怕那是假的。第一次试着站在那里往下看,心脏猛地加速了跳动,但是随即而来的是兴奋,对快感的喷薄而出的向往充塞满她的整个大脑,哦天那,她渴望坠落,渴望听到自己的肉体与楼底的水泥地触碰而发出的巨大扎实的撞击声。
刘淑芳倒完垃圾往回走,头脑里还回荡着撞击过后沉闷的回响,激动着,但又怕到了最后一刻,人站上去了,胆子疲软了,退缩了。想要自我了断的急切与胆怯揉成一团,在她脑子里打架,两人都凶猛异常,你来我往纠缠不下。
刘淑芳就这样不知不觉走进了维修工地。
突然,一声巨响。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从20楼脱落了大约一平方米的混凝土外墙,不偏不倚砸中刘淑芳的头顶。
她瞬间失去了生命体征。
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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