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

王老太养了5只鸡，每天青草、玉米粒的伺候着，每到傍晚还要让他们溜达个把小时，增强抵抗力。鸡也争气，天天5只鸡蛋，足够祖孙俩吃的，吃不完的还能到集市换点零花钱，给孙子买个零嘴儿、小玩具。除了孙子，老太太最宝贝这几只鸡。

这是一个被留守的村庄。和村里的大部分家庭一样，王老太家里只有她和小孙子两人，老伴去世的早，儿子儿媳出去打工，过年过节才能回来。幸好闺女嫁的不远，还能有个照应。村里的人家都睡得早，吃过晚饭才7点钟，王老太就把屋门一关，准备哄小孙子睡觉。

“初七初八，夜黑摸瞎”，今天初八，月亮还未升起。村子里本也有几盏路灯，有几只年久失修，还有几只被熊孩子打碎了灯头，只剩村头的两盏，发出昏暗的黄色光线。家里有人的院落，发出微弱的白的、黄的灯光也只能照亮窗前的二尺地面。偶尔经过的汽车，开着明亮的大灯，引起一阵阵犬吠，打破村子的宁静。

王老太家在村子最东边，院墙十分简陋，横七竖八的插着一圈木棍竹篙，一个简单的木门，一把破旧的小锁挂在门鼻子上。只能档好人，挡不了坏人。院墙外种了两三排玉米，像一面墙，勉强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王小磊是王老太的邻居，今年17岁，长得人高马壮，已经是半大不小的青年了。前段时间退学之后无事可做，爹不管娘不爱，爷爷奶奶也劝不了，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就是到处溜达，整天没个正行。村里老人都不待见他，连带着半大的孩子们也渐渐不与他来往，只有王家不懂事的小屁孩，还哥哥哥哥的与他亲近。

下午他在隔壁逗王家小孙子玩，出门的时候还听到王老太小声警告孙子：不要跟小磊子哥哥玩，像个二流子一样。

他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家，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爷爷奶奶这两天不在家，他还没有吃晚饭。电视上一个乞丐正在做叫花鸡，做法很简单，放在泥里烤熟就行，隔着屏幕防佛都能闻到鸡的香味，小磊子的肚子咕咕咕的叫的更欢了。“叫花鸡、叫花鸡……”小磊子眼前一亮又很快暗淡下去，偷鸡摸狗那是村民的大忌，小时候偷个鸡蛋都要被家长吊起来打的。“反正他们觉我是二流子，无所谓了”小磊子的心里闪过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小时候他就经常烤麻雀、烤青蛙的，只要想吃，做饭从来不是难事。

月亮姗姗的升起，照亮了村庄。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和玉米秸秆夹在一起，像背着一张网，又像多了一双翅磅。他喜欢看花的影子、树的影子。没有色彩和温度，只剩下的枝叶映在墙上、映在马路上，摇摇曳曳、斑斑驳驳。

6个月前，他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但明明是对方先骂他有人养没人教，他才忍不住动手打人的。但是谁在乎这些呢？他所在的学校是县城最好的高中，最重视升学率，成绩差自然做什么都是错！爸妈不问青红皂白，还非逼他道歉，他不愿意，干脆退学了。呼啦啦的起风了，玉米叶子剌在小磊子的脸上，火辣辣的。

“风不吹，树不摇，鸟儿也不叫，好宝宝要睡觉，眼睛闭闭好。”老太太一边唱着童谣一边拍打着小孙子。王小看着祖孙俩的影子，羡慕又嫉妒。他想起奶奶也曾这样抱着他，哄着他，盼着他。人永远不长大多好！

篱笆门上的锁形同虚设，他使劲一拔，锁就开了。他蹑手蹑脚的、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篱笆大门。

“谁！干什么的？”王家院子里的灯突然亮了。王小磊本能遮住脸，转身就跑。“哎呦”紧跟着木头滚落的声音，王老太似乎被什么绊倒了。她又怕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小孙子，低声又痛苦的呻吟着。

“他刚才看到我了吗？我不能去自投罗网”。

王小磊换了衣服，清洗下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的鼻梁高高的，眉毛也很英气，皮肤饱满而有弹力，眉眼间是一个帅气的乡间少年。但是他的眼睛因为长期熬夜布满细小的血丝，大大的黑眼圈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早就该减掉的头发，打着结子，几根草屑粘在上面，乱的像个鸟巢。

两家仅有一墙之隔，王晓磊在院子里听着老太太不断的呻吟，心理越发的难过。他想像往常一样玩游戏，但是他心理乱乱的，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一直站着，像等待着法官的最终宣判。

王家小孙子突然哭声大作，王老太太在院子里焦急的喊着：宝贝儿别怕、宝贝儿别怕……只是她腿疼的厉害，走不过去。一时间小孩哭，老人也哭。

王小磊从家里冲了出去。

“怎么了”王小磊粗声粗气的问。

篱笆门还开着，放在墙边的几个木棍散落在门口。王老太太坐地上，显然不能站起来了。王小磊不敢扶她，就在门口站着。

“小磊子，你在家呢，谢天谢地啊”王老太絮絮叨叨的，看样子没看清刚才的人影。

“磊子，你先帮我哄哄你弟弟，再帮我把电话拿过来”

王小磊走到屋子里，温柔的喊着王家小孙子的名字，将他抱了起来。小宝贝看到是熟悉的哥哥，信任的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王老太给闺女打了电话，王小磊又打了120，几分钟后，人、车都来了。老太太一边给大家道谢，一边让闺女照看好孩子。

没人注意到王小磊什么时候溜回来家。这一夜小磊子睡不着了。他差点成为一个小偷，差点害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即使这是他的无心之失，他不想也不敢再重复一次。

“以后呢？”爸妈总是这样问他。他也在心里问自己。他不知道，他只能以满不在乎的方式掩盖对未来的恐惧。

17岁，他的同学们大都着准备着高考或出国留学，而他的人生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