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们

作者: 暮荣司徒 | 来源:发表于2019-07-15 13:16 被阅读30次

(短篇小说)我们

作者:暮荣司徒

1

夏天的下午,天气有点闷有点热,我决定躺在沙发上打个盹。

这个棕黄色的布沙发,从买的那天起,就是一个将就。看着它我有种恍惚,是不是我的人生也常常将就。原来看中了另外一个草绿色的布艺沙发,小清新的调调,有小朵小朵的花,好像是玉兰,也可能是牡丹,娇滴翠绿,素雅而有文艺气质,与我自以为是的文艺气质很吻合。只可惜这种文艺气质除了喜欢过我的男人,身边人从没有表露过欣赏,让我想想,真的好像一次也没有表示过。所以我常常怀疑,自己居然嫁给了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男人,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那也是一个初夏,一次很偶然的三人聚餐,老大哥说我平时忙乎的事情总得有人帮,便拉来一个帮手。这个帮手正好走霉运,两个月内被人撞了两次车,一次车都报废了,很神奇的是,人居然安然无恙。

他说最近很倒霉。我笑了,我最近也很倒霉。

我是被人撞,你呢?

我也撞了人。

啊,那你车保险该涨价了吧?

哦,我不是撞车了。

人没事就好。

他总是这样,好像对我的事情不多问,可以解释为尊重别人的隐私,也可以解释为无所谓。你喜欢怎么理解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我当时理解为此人很尊重别人的隐私,看着不多话,一副老实可靠的样子。于是我就不做声,把其实是撞到男朋友同别的女人厮混的事情吞下肚子。

这与他无关,我当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要同男友分手,不管他派人送了99朵玫瑰到我的办公室,又送了其他礼物,我的爱已经像那些被扔到垃圾桶的玫瑰一样,被我遗弃了。前台的接待小姐很可惜地捡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你知道这么一大捧花,多贵吗?”

我不再心疼,就像我在冲凉的时候冲走了好多眼泪,让那些像滴血般的疼痛都随洗澡水流到公寓的下水道里。

我没事,曾经很疼,现在不疼了。

他笑笑,侧面看像刘德华。鼻子很高,眉毛浓郁,让我看了产生错觉,好像他就是自己高中时代的梦中情人刘德华。

喂,你什么时候可以来帮忙?

随时啊,反正我现在休息,没事。

没几天我迷失在一个大商场里,找不到车了。商场有三四层停车场,我逐层逐层找也没找到,慌乱中拨通他电话:我的车丢了,找不到了。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他真的飞车过来,陪着我把车找到,黑暗中,他分明就是刘德华嘛,我的刘德华。

夏天刚到的时候,我的刘德华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狠狠地抱着他,求他,不要这样。说,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改还不行吗?你说啊。

他不是多年前那个飞车来帮我找车的男人了,眉目是青黑色,颧骨高挺,目光把我吃掉,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就告诉我,我愿意改,不愿意失去你。

你已经失去我了,失去我很久了。

他一把甩开我,扭头而去,别想改变我,一旦决定的事情我不会改的,除非死人复活。

2

这个棕黄色的沙发,是我们搬到第二个房子前买的。确切的说,是我决定买的。

原来相中的那个浅绿色的布艺沙发,叫家具店的销售帮我们订货,谁知要提货那天,我才发现他准备把摆在店里那个样板卖给我们。

你不是说帮我们订货吗?

没有了,厂家不生产了,你买这个不是很好吗?同新的一样。

可它是样板,很多人都坐过的。我不喜欢。

那我也没办法。

一气之下我转头看到了这套棕黄色的布艺沙发,就挨在旁边。那我买那套棕黄色的。

那套?小姐你的眼光真好,那套也很多人买的。

眼光好个鬼,那套既老气又沉闷,难看死了,连靠枕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花纹和材质,唯一的好处是耐脏,脏了也看不出来。他总说我懒,懒于家务,懒于清洁,懒于一切家里的事情,也是,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拿放大镜去看所有的缺点。

就这套吧,搬家总得买新家具。这就是将就的结果,我常常无所谓。工作累死无所谓,身材走样无所谓,他挣不挣钱无所谓,对我好不好无所谓。太无所谓了,导致他要离我而去,我忽然觉得这不能无所谓吧。齐齐整整才是一家人,就算支离破碎,也是一家人。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没关系,我可以接受,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天天回家。

我一定是神经错乱了,自称女权主义者居然还接受这种荒唐的理论,看来我病得不轻。

你不正常了,醒醒吧。你怎么可能接受我爱上别人?之前你不是说如果我不爱你了,马上同你说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放手吧。

我看上去一定像个神经病,晃晃悠悠地走到厨房,到处翻箱倒柜。

你找什么?

找到了,法兰西出品,酒精浓度11%,墨绿色的瓶子,金黄色的标签,DUC 三个大字有点耀眼。就这瓶。慌乱中我到处找开红酒瓶的起子,这种手忙脚乱让我更加心烦。原来不用起子,三下两下就打开了木塞子,对着瓶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一个大气泡涌上喉咙,打了一个嗝。不够猛!继续咕噜咕噜又灌下好几口。

给我来两口。

凭什么?这是我的酒,走开。我抱着酒瓶,就像在大海中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歪歪扭扭地走回卧室。酒不错,我的眼睛忽然间模糊起来。

3

你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和我的刘德华坐在茶餐厅里,我一副摊牌的样子。

夏天的热浪让我很不耐烦,这个相处了大半年的男友,不温不火,可我向往未来,前男友不能给我的承诺,他给了我。圣诞节前一起逛商场,我的眼睛在一颗钻戒前被胶水粘住,就像小时候一直惦着脚在橱窗前看那个洋娃娃,因为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洋娃娃只能在梦中,而眼前的钻戒,价格让我却步,就当是童话里的奢侈品,自己不配拥有。

我的刘德华刷了信用卡买下了钻戒,话很少,没有什么“嫁给我吧”之类的甜言蜜语,在一起很多年,动听的话一个手板数得出。他总是沉默,沉默地掏钱,沉默地给我戴上钻戒,我欣喜若狂地抱着他,开心得像个孩子:“这算是求婚吗?”他还是沉默。我把他的沉默当作了回答。

你要是不想同我结婚,或者没有这个打算,戒指还给你,我们算了。

我们算了这句话,为什么我说得,他就说不得?

一边大口喝着法兰西白酒,一边打着气嗝,我一边反思。

对啊,我不是也对他说了好几次,算了吧。他不是也就是沉默不理我罢了?最严重那次也就是大吵了一架,过几天没事了。为什么这次他说除非死人复活我这么害怕?我没有本事让死人复活,也就没有本事让他改变决定。

看他一直沉默,我愤然离去,茶餐厅的单还是他买的。谁叫他对我沉默?

后来他很认真地说,我们结婚吧。我很满意这个答案,这不就是我一直期盼的,组成家庭,步入婚姻的人生节奏吗?我想同前任说,你不能给我的,我的刘德华给我。虽然我说的时候底气不足,因为他是在我逼迫之后做出的决定,但是这有什么关系?他成为我的先生,我将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我梦想的一切。

人生不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你满意或者不满意,开心或者不开心,那个节点你碰到了那个人,你决定将他收留,或者他将你收留,有所依靠,出去是整齐的一家人,你被人称为某人的太太。

你可以撒野撒泼乱说话,要离婚要分手不要过,别人要是这么说,你就慌了,求天呼地害怕这是真的。

4

前男友一直是朋友。

我们小心翼翼地成为朋友,曾经以为永远不想与他有交集,那个负了你的男人。他一直小心呵护着难得的友情。

生日会时不时一起吃饭庆祝,你的生日或者他的。

我们礼貌地点头,象征性拥抱,开心地说笑,他教育我说不要变成黄脸婆,这样老公会嫌弃。提醒我那些可爱的笑容和甜美的眉目,不要丢掉,那样老公就不喜欢。

我连连点头,自信满满,我的刘德华说了,就算我变丑变凶暴变扭曲,他一并接受,无所谓。我听进去了,以为是他不管我丑还是美都爱我,到了二零壹玖年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不在乎我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他早已不爱我。

仅存的自信心随着我喝下法兰西白酒一起吞下肚里,他不要我不爱我是无法扭转的事实,即使救护车来到要把我送到医院我也只能抱着急救人员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求求你不要走。急救人员面无表情地问他,这是不是有家庭纠纷?

法兰西白酒虽然只有十一度,但我发起酒疯来肆无忌惮,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求急救人员不要将我抛弃。卑微这种东西,在善良人的眼里紧张呵护,在鄙视你的人的眼里,一文不值。他轻蔑地看着我,何苦呢?一切都结束了,你这样作践自己,不值得。我不会改变决定的。

黑夜变成了黎明,白昼换成了黑夜,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除了流泪,一动不动,直到模糊,也不肯闭上。我到底哪里做错这个难题,让我抓破了头皮,消耗了一大盒纸巾,床下不了,饭吃不下,世界成了末日,我成了弃婴。

过了很久很久,他不肯看弃婴一眼,仿佛看了就脏了双眼。弃婴把自己关在房里,自暴自弃。一日就像一年那么长。

5

我像十恶不赦的恶人,又像一个做错事的坏女人,十足的失败者,乞讨者。

他的眼光比北冰洋千里的冰川还要寒冷,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每一句每一个字戳穿我的心,我只祈祷自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以躲开他的视线,像X光射线一样穿透身体的利剑。

过去的如果不能挽留你,那将来的就不要伤害我。

你好吗?我终于鼓起勇气给前男友打个电话,不是为了博取同情,只是想在自己一无是处的时候,同别人说话来证明我曾经活过,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灵魂。如果他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爱人,也不打算重新开始,那么我真的那么不堪吗?

我还是老样子。你怎么样?最近忙不忙?

我,有点不开心。

哦,同老公吵架了吗?

如果能吵架就好了。婚姻这件事,真的好难。

是不容易,只要双方都努力,就没有问题。

我,试试看。

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多想对方的好处。

我已经听不下去,在他眼里,我的缺点我的恶不可宽恕。

先这样,有空再聊。

一个无辜的人已经被审判,刑期可能是一辈子,就看自己能不能走出来,还能不能遇到那个对的人。眼前这个,已视你如弃子。

哎,我最近很喜欢一首歌,陈奕迅的我们。送给你,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我去听听。

把电话挂了后,我在心里对他说,那个将我抛弃的人,最喜欢的是陈奕迅的十年。陈奕迅的歌,听着让人心痛。

忍不住去听了我们。歌词是这样:

該說的 別說了

你懂得 就夠了

真的有 某一種悲哀

連淚也不能流

只能 目送

我最大的遺憾

是你的遺憾 與我有關

6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

因为你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我心里不平衡?

因为你要求太高?

我要求高吗?我只要求一个能为我做我喜欢吃的东西的女人,那算要求高吗?

我没有作声。那道来自北冰洋的利剑又一次把我刺伤。是的,你要求高,你希望一个女人既可以养家糊口,又可以把持家务,最好做一手你喜欢吃的菜,同你有一样的兴趣爱好,最好温柔体贴,不乱吼乱叫,人前给足你面子,人后俯首帖耳。

我觉得你永远找不到那样的女人。

哦?是吗?你等着,我尽快找一个回来给你看。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想咬出血来,可那点猩红只不过像拍死在墙上的一个蚊子身上的血,他扬一扬手就可以甩掉。这又是何苦?

那年夏天的相遇,原来是一场错误。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他长得像刘德华。 

我们回不去了,我们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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