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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早晨请了一会儿假,带甜甜去看了一下医生,然后赶紧牵着甜甜上学,一路着急地走着。
过了校门口的天桥,下桥的时候,甜甜指着一旁的银杏树惊叹道:“好漂亮啊!黄黄的叶子~”
我顺着看过去,那儿真的有颗银杏树,树叶一片金黄,的确美不胜收。
然后,她接着问到:“为什么叶子黄了呢?”
我很理所当然的答到:“因为快要冬天,叶子该变黄了。”
“那为什么旁边那颗银杏树还是绿的呢?”她继续追问道。
我往旁一看,果然就在刚那颗银杏树旁两三米处还有一颗银杏树,叶子竟然是绿绿的。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说了一声:“就是哦,为什么这棵树的叶子还是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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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我们可能会说,你看孩子眼睛多会发现美,你看孩子的心灵多么具有开放性,总能够发现身边的美好与诧异!
的确,不得不惊叹于儿童在生活中的这种惊异与发现!
于是我们可能会说,我们该向儿童学习,学习他们在忙乱中仍能发现美、感受美;在忙乱中仍能观察到生活中变换与差异。
如果沿此思路学习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我就应该停下匆忙的脚步,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与甜甜一起好好欣赏一番这两颗迥异的银杏树。同时,还要与她一道好好探究一番究竟是为什么这两棵树叶子颜色不一样!
而不是继续赶路!
迟到就迟到吧!再晚点就再晚点吧!
欣赏、探究完银杏树,下一个转角又发现地上的麻雀为什么都是跳着的呢?而不是迈着步走呢?
于是我们又该停下来观察观察麻雀到底是跳的还是走的,以便追随孩子的兴趣、学习孩子善于观察生活、发现世界之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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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我可以这样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以。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去上班了;单位好像也不会允许员工因为向儿童学习、追随孩子的兴趣,结果迟迟不来上班吧!即使我是在幼儿园上班、我是一个幼儿园老师。
因为毕竟我是一个成人,我需要参加工作,需要遵守劳动纪律,所以在时间紧急的情况下我就会只顾赶路,而不是停下来如孩童般欣赏周遭的世界。
如果如孩童般一路欣赏、一路嘻戏、一路探究,那大家只会认为这个成人有毛病、幼稚!
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通过这个事情,让我深刻体验到了“向儿童学习”的教育理念与实际的生活有着深刻的矛盾和断裂,让我不得不想:
——我们为什么要向儿童学习?
——我们又该向儿童学习什么?
——我们又能向儿童学习什么?
——“向儿童学习”的理论意义何在?
——“向儿童学习”的现实状况如何?等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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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自身生活中的这种体验,让我对“向儿童学习”产生了某种警惕性。
我们往往惊叹于像甜甜身上所体现的孩童那种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与异的特征,觉得值得我们成人学习。但是仔细想想,难道我们成人身上没有这种特征吗?
当我们不为工作所烦忧,我们也能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所以这里貌似有一种逻辑上问题:我们往往用孩童身上所表现出的比如说对生活现象的惊异这一优点(当然,优点也是社会建构的结果,蕴含着某种社会价值观)来对比那一刻成人对于生活的熟视无睹,就像上述甜甜发现了两棵树的差异,而我却不知觉。
这种片段式的比较是存在问题的,那成人在生活中的某一刻也能发现生活中一些令人惊异的东西,这个时候也许在一旁的孩童却未能发现。
如此,怎么就能说明某些所谓品质、精神只有孩童有?而成人就没有呢?而成人就该向儿童学习呢!
牛顿被苹果砸,还发现了万有引力;瓦特看见水壶冒气,还发明了蒸汽机……他们都是成人。
另外,反过来说,成人因为某个目标或者任务(比如我要上班)造成注意力稀缺和管窥现象,不能发现路边的风景,也不会欣赏路边的美景,这种现象也会发生在儿童身上。
当儿童专注于某事或者沉浸在游戏中也会忽视很多重要的事情,也会对很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怎么比较孩童与成人的某些东西是值得深思的。而学习是基于比较之后的一种行动,当比较成为问题,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也就需要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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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儿童学习”作为一种教育理念主要在于对于儿童作为人的地位的肯定,也是作为教育儿童这一未完成的人的方法的人文主义创造。
也就是说,向儿童学习更多的是一种方法论论述,而不是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表述。
从本体论上来说,向儿童学习更多体现的是对于人的尊重与肯定,从教育学意义上看,虽然儿童是有待完成的人,但其跟成人一样,是人。
从某种意义上,成人也是未完成的人,也是人在时间意义上的一种状态。儿童与成人一样,都是时间意义上的一种状态,一定程度上都是人类文化概念建构的结果。
基于对人的尊重以及教育的需要,所以向儿童学习更多是发现和学习儿童身上作为人的优秀品质和状态,以完善作为人的这一存在本身。
前面已然说过,什么是人的优秀品质和状态也是社会价值观的反映,是社会文化建构的结果,所以回归到儿童身上,向他们学什么就需要一番价值判断了。
这里的价值判断很大程度上依据于教育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是我们希望培养什么人的问题。至于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是一个更加宏观的价值判断。
正是基于培养什么人的问题,而后才有如何培养人的问题,“向儿童学习”则是如何培养的人的一种具体方法论呈现以及人文主义价值观表现。
至此,“向儿童学习”需要从本体论层面即对儿童作为人的认可和从方法论层面即如何向儿童学习、学习儿童什么这两个方面深入辨析、讨论、实践与反思。
也就是说,“向儿童学习”不管是从理论上的明了,还是在实践上的落地,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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