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很久很久以前，就想为母亲写点什么，有些时候被其他的事情影响了心情，找不到写作的灵感，也有些时候自己拖啊拖得，便忘记了。

前段时间在家无聊，一张一张的翻着老照片。从我刚出生到百天，从长了前两颗小牙到能够独立坐着。再后来可以自己走路了，再然后就是每个生日的照片，照片的背面是我小时候用汉子和拼音歪歪扭扭的写着日期，地点，和照片上的人。

眼看着照片里面的小人儿一天一天的在长大，身边的那个女人头发也是长了短，短了长，唯一不变的是那么明媚的笑。

我妈妈曾经也是一个美人，长的漂亮，身材也很苗条。

如今，母亲已经慢慢的老去，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和眉梢，而儿时的事情，在母亲岁月的沟壑里，越来越清晰。

一

拿起一张照片，里面是穿着花裙子的我和妈妈。我记得曾经母亲对我说，小时候父亲远在外地，她一个人在家带我。那个时候家里很穷，穷到我在公园跳“我们的祖国是花园”的时候，她还在为下一顿饭发愁。母亲说，那个时候真羡慕我，不知生活愁滋味。我问她后来怎么样了，她说，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

为了生活，母亲曾经当过刷碗工。当时的工资是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她把我寄养在了路边的一户人家，一天十块钱。那个地方我依稀记得，家里面有两个姐姐和两只狗，还有一名上了年纪了老奶奶。母亲说，我小时候很听话，寄养在谁的家里都不会闹，这是她最省心的地方。而她可能不知道，当时不哭不闹是因为那里的奶奶告诉我，哭的话，她就不来接我了。那时候的心情已经随着岁月慢慢淡忘，只是隐约记得小小的我和两个姐姐在马路上走，旁边跟着两只小黑狗，晚风就这么吹着，吹起了姐姐们的头发，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想着妈妈。

二

父亲回来以后，举家搬到了本溪。那个时候我四岁左右，母亲让我好好练字，每天一页田字格，母亲给打字头，我跟着她的字一笔一划认真的画着。小小的我觉得她可真厉害啊，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我不知道写了多少本田字格，只记得捡来的报纸断断续续能看出来什么意思，那以后，母亲开始给我买磁带，教我背唐诗宋词。那个时候母亲在厨房做饭，我就在房间里跟着磁带咿咿呀呀的背着，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念下来，母亲就会开心很久。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可能我一直对读书和文字都不会感兴趣。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回了老家。老家有大山，有小溪，有年纪相仿的伙伴，还有未曾谋面的姐姐。姐姐带着我挨个认识同村的伙伴，带着我上山，教我说各种花的名字，她给我梳特别好看的小辫子，教我在相机面前如何摆姿势。家里的菜园子总是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菜，母亲就用他们做出各式各样的晚餐。晚上，父母在缝纫机前面缝缝补补，而我跟着磁带，一遍一遍的念着诗词。发音不准的时候，她和父亲哄然大笑，我小脸儿气的通红，扑到了爷爷的怀里。。。。。。

我从来都没想过，那将是若干年后，我最怀念的日子。

关于母亲的事情，我讲多久都讲不完。

三

我家里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陪了我八年之久，在我高二的夏天，他们离开了我。在这之间，母亲有了弟弟，而我也进入了叛逆期。小时候的事情已经模糊，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我还记得和她吵架她哭红的眼，也记得她小小的讨好一样的塞给我手里的钱。我还记得她狰狞的表情一字一句骂的我难过不已，也记得她走了那么远到学校给我送的饺子。

我单单忘了，那几年，是她一个人带着弟弟。

夜里弟弟折腾的母亲有些神经衰弱，而我青春期又额外叛逆。回忆起母亲那些年暴躁的脾气和小时候判若两人，当时还觉得母亲不可理喻。现在才懂得，那段时光，是母亲最难捱的日子，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做。

十六岁那年，母亲出了远门。十六岁那年，我恋爱了。

母亲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她允许我去网吧，允许我和朋友聚会喝酒，对于早恋，她懂那个年纪的情不自禁，所以并没有过多干涉。也因为如此，我做事情从来都没有瞒着她过。我还记得每周五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网吧视频，也记得她知道我去聚会时偷偷给我多打的钱，还有她知道我早恋的时候并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一阵失落以后，让我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她失落什么，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也有女儿家的心思。

从那以后，母亲给我的零用钱越来越多，却并没有过多的提我早恋的事情。但是她的心意，我懂得。

母亲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和他见了面。母亲也是自从那年开始，一直坚持给我们两个一起过生日。

我和他谈了七年。母亲一走，也是七年。

四

大学以后，我们来到了母亲的城市，保持着一个月两次面的频率。

我记得冬天的时候，在母亲的出租屋，屋里凉的冻鼻子。母亲去市场买回来了鸡和鱼，给我们煮了鸡汤，炖了鱼，晚上我们蹲在地上的小方桌前一起吃饭，聊着彼此的近况，拉着家常。大连的冬天虽然干冷，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温暖的。那种暖意，记忆犹新。

毕业以后租了房子，母亲照常过来看我们。每次过来大包小裹带的都是我们最爱吃的东西。鱼、肉、排骨、海鲜、水果等等。我记得之前在发了一条动态“妈妈和L先生在厨房忙得叮叮当当，小平安追着玩具玩的正忙，我在床上吃着水果刷着微博，此时是生活中最好的模样。”当时在床上看着两个人在厨房忙得火热，收留的小狗也自顾自的玩的欢乐，我在床上，一边吃洗好的水果，一边刷微博，突然间觉得，最幸福不过如此了吧，身在他乡，家人在身旁，想见的时候随时能见，枕边是爱了多年的人，一如最初的模样。真想这么一直过下去，并不富足的日子，却难得的舒心。

五

父亲和我说过，其实我一直比别人幸福和快乐。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如今，才终于懂得。

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和快乐。

我特别感谢我的母亲，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爱我。母亲常常说，她对我比对弟弟好的太多。我也承认，她对我好的太多。

有些时候会感叹时间过得特别快，曾经我还是一个数着妈妈年龄过的小女孩，现在，长成了和她一样大的姑娘。曾经她也是明媚动人的女子，因为我们，岁月消逝了她当年的模样。

我的眉宇和神态跟她越来越像，而她似乎就是我将来老了的样子。

那天，我数着她的皱纹问她后悔吗？她没有搭话，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

但是我知道，她不后悔，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