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所有悲伤不平的遭遇都没有道理可言,但有没有想过,也许某些结局是可以被改变的,多一点点爱,多给予一点点希望那结果又会是怎样?只是等一切已成定局,待明白过来,早已无可挽回,只剩无限唏嘘感叹。时光不可重来,此生已成追忆,愿来生你能被温柔相待。
愿你来生被世界温柔相待(上)1.
小凤出生在湘北洞庭湖边一个普通小乡村的,父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思想封建保守,见识浅薄,一辈子务农没出过远门。生长在鱼米水乡的小凤有着江南女孩特有的清秀水灵,漂亮可人,但却有着不相称的悲苦命运。
小凤的父亲是家中长子,小凤是他第一个孩子。按理说,第一个孩子是家里最受宠爱的。但小凤的待遇偏偏不同,小凤父母齐着一条心地嫌弃她是个女孩,别说宠爱,她从小到大就没看到过父母的笑脸。小凤有个小五岁的弟弟,有了弟弟后,小凤更是家里多余的存在,只在带弟弟和帮家里做事的时候才会被父母瞟见。
父母不爱她,那是写在脸上的,谁都看得出来。家里有好菜,好吃的都是弟弟的,那时候流行吃罐头,几块钱一罐,很奢侈的东西,小凤妈总是偷偷买给弟弟吃,小凤连罐头水都喝不到。有鱼肉也是弟弟吃的,小凤妈一碗碗的盛出来给弟弟,恨不得嚼好了喂到他嘴里,弟弟养得白白胖胖,小凤却总像个没吃饱的样子,特别馋。
小凤的父亲沉默寡言,只低头做事,低头喝酒抽烟,比父亲还高大的小凤妈也不爱言语,本就长得偏长的脸一见到女儿就拉得更长,阴沉沉的,家里时刻都有种压抑不住的怨火,小凤一不小心犯了错就会变成怨火的发泄对象,轻则一顿骂,大多时候是一顿条子炒肉,小凤妈最喜欢的是用干枯带分叉细枝的细棍子抽她,那细棍子抽在身上一条条血红印子,伤皮不伤骨。是各家大人专门对付淘气儿子的,打在女儿身上的并不多。
在小凤成长的童年,被几乎所有邻里看到过她无数次一手死死抓着小凤,一手抽得她原地转圈圈的场面。小凤那惨烈的哭叫声方圆一里的邻居都能听见,每次都由看不过去的邻居或亲戚跑来劝阻才罢手。而小凤性子又倔强,不像别的孩子一打就乖乖屈服,她越打越犟,永远不服软,打死也不低头,打多了还跟母亲顶嘴斗骂。小小身体里蕴藏着一股强烈的反叛劲,歪着脑袋斜着眼,流着眼泪回骂着,越顶嘴就越挨打。
要被问起来是为了什么事,小凤妈却说不清个该打的原由,嘴里只顾骂骂咧咧,火气冲天。旁人看着也只无可奈何摇头叹气,说两句就走了。
到小凤大些读初中了,长得比同龄孩子都高,随她妈,但一直瘦得很,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爱玩,成绩不好,放学也不爱回家,玩到饭点没别人留她吃饭才不急不慢回去,很多时候也有邻居家饭早点的会留她吃,她也丝毫不客气。小凤妈再要打她也难抓到她了,她跑得比谁都快,身体矫健。是个好体育苗子,可惜没人送她专门培训。
白天打不到她,小凤妈也有自己的办法。等晚上小凤回来,摸黑逮着她进门就是上下一顿乱打,或者闷着不做声,等她脱了衣裤睡下了,再猛地掀开被子抽几下狠的。小凤大了,抽她的条子也跟着升级变粗了。
被打懵之后,哭丧着脸倔强的小凤不会再睡在家里,她衣服都不要了,跑到隔壁婶婶家避难。婶婶常常敢怒不敢言,只得无声地收留可怜的小凤。我想小凤也许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生来就遭到父母的嫌弃和打骂。她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小凤长得虽高,心智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方面胆子奇大,什么都敢做,没什么她怕的事,一方面又特别腼腆自卑。看到婶婶和女儿们有说有笑的,她也会巴在旁边跟着憨笑,那羡慕又忧伤的样子特别让人疼惜。
学习吃力的小凤勉强读完初二就退学了。在学校,成绩不好的孩子不招老师待见,挨骂也是常有的事。回家父母看着成绩单更没好脸色。在退学这件事上,小凤和父母一拍即合,平生达成了唯一一次默契的统一。
正好那时小凤细姨的男朋友在长沙开麻辣熟食加工厂,小凤当即就被叫着去长沙帮忙做事。那是十五岁的小凤第一次离开家,像一只挣脱牢笼的小鸟,欢欣雀跃,开心得不得了,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家,是她一直的梦想。但她的第一份自由只持续了半年。
听说是厂里效益不太好,垮了。做了半年的工资小凤自然没有支配权,都直接落到小凤妈手里的。即使这样,小凤妈也没有对小凤展露个笑脸。因为是未过门妹夫的原因,不好多说什么,只骂她没用,不知道留在长沙另再找份事做。
没过多久,到处托关系找事做的小凤妈果然给小凤再找了份长沙的工作。熟人介绍在一个叫小天鹅的酒店做服务员,小凤那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高挑白皙,清新可人,像一朵出水芙蓉。
那时候通讯不方便,整个大家庭只有爷爷家有台座机电话,小凤没事从不会打电话回来。小凤妈没事更不会打电话去问起女儿,除了要工资。但是没过几个月,小凤又回来了。
看到她回来,小凤爸气得吐了血。那时候农村经济都比较困难,务农的小凤家收成不好,勉强混个温饱,一到田地里下肥的时节就捉襟见肘,指望着小凤的工资过活。听说小凤回来,邻家小妹们跑去她家看,没看到小凤人影,只见小凤爸直直躺在凉椅上,像个焉茄子。奶奶在一旁唉声叹气,说小凤不听话,把她爸气得吐血了。但身上地上也没见着血迹,许是擦了吧。
小凤也不在意,家里一骂她她就跑出去。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小凤说话都带着长沙腔,调子高高的,穿着时髦的衣服,神采飞扬。她拉着几个堂妹去街上喝冰花,还送了她们漂亮的衣服。说她在小天鹅酒店做服务员的事,还有卖酒,工作倒是不累也好玩,但只字不提为何突然不做回来了。问她还去不?她说再不去了。
这次不用小凤妈催促她出去做事,小凤自己就托关系去县城找了份工作。在一个邻居叔叔开的歌舞厅上班,家里也没有反对。出去了几次的小凤别的没学到,眼界倒是打开了,胆子也越发大了。后来听说在歌舞厅上班传了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小凤自己又在县城另找了别的工作。
小凤就这样三番两次地折腾,一个事总做不长久。应了小凤妈骂她的那句“猫弹鬼跳”,邻里常听到她恶狠狠地骂“这么没用,到处死人,这个化生子怎么不死咯!”听了让人后脊发凉。后来这话就成了她的口头禅,一开骂就是这句话。那时只觉得她重男轻女,嫌弃女儿到了极致,对女儿恶毒到了极点,却不想这算是冥冥之中对女儿下的诅咒,终究应验了。
2.
十八岁的小凤有一天往家带回了一个瘦瘦的男孩,小凤恋爱了。男孩骑着个跟他身形不相称的大摩托,提了一堆水果烟酒,算是见家长。小凤爸没言语,接过男孩敬上的烟勉强笑了笑,小凤妈不露声色地观察,做了顿饭招待了他。男孩见小凤父母都不讲多话,受到了鼓舞,隔三差五来得很勤密,每次还都知道提点什么吃的。男孩比小凤大几岁,对她也还体贴,两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
小凤依然时不时地换工作,心性不定爱玩。像个侠客一样今天在这里明天那里到处跑。她从来是喊走就走,哪怕屁股还没坐热,或者赖在亲戚家好些天不走,也不会跟你讲客气。亲戚长辈们都知道这孩子可怜,但有时候脾气倔强叛逆又觉可气。姑姑婶婶们常常跟她苦口婆心劝她学个技术踏实做事,她嘴上答应很好,转过身就变成耳旁风,照样依着性子来。
现在她大了,又找了男朋友,虽然年纪不大,长辈们也都替她高兴,想着找了男朋友应该会懂事了的。过了几个月等男朋友都见过家里长辈后,小凤干脆住到男朋友家去了。小凤父母正眼不见心不烦,随她去。
就这样谈了大半年,小凤很少回自己家了,只家里农活忙的时候,才一起回去帮着做点事。平时和男友都在县城上班,打点零碎工,下了班双双回男孩家,日子似乎就要慢慢稳定下来。男孩也打算过段时间去小凤家提亲,把两个人的事确定好,等再过一年就可以结婚了。
但突然有次小凤半夜哭哭啼啼打电话给叔叔,跟男朋友吵架闹崩了,要叔叔去给她撑腰。小凤那还年轻气盛的叔叔立马骑车赶过去,看到哭得梨花带雨满脸委屈的侄女,不问青红皂白就指着男孩鼻子骂了他一顿,警告他不准再招惹小凤,拉着小凤把她带了回来。父母对她再不好,也绝不允许她在外边受委屈。
大家都以为这段恋情就此告终,结果不出半个月,他们又在一起了。但大人们的心里已经对男孩有了看法,加上一直不见男孩带媒人来提亲,最主要的是,小凤父母明问暗访摸清了男孩家底很一般,父母同样务农,男孩一直没个固定工作,收入微薄,也慢慢嫌弃起来。不巧的是,男孩突然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出现过几次尿血的症状。小凤妈见这样更不待见了。男孩再来,小凤妈就没好脸色,拉着脸不做声,也不正眼瞧人,拖着凳子往地上甩得噔噔响。
男孩是个明白人,看到小凤妈的态度是在无声地赶他,也淡了热情,来得少了。有天小凤妈听到小凤一个在山西做生意的堂姑那招人,工资很高。不管小凤愿不愿意把她硬塞了过去,和她同去的还有另一个亲戚。
这一去就是一年多,期间小凤只过年回来了一次。出去的时候听了小凤妈的话,并没有告诉男孩具体的事,两个人自然就这么断了。
小凤回来过年的时候长胖了不少,脸圆了,气色很红润。肚子也圆了,不过棉衣遮着不明显。再过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些流言,说小凤在山西认识了个已婚的男朋友,跟他怀了孩子,打掉了。后来被男人老婆知道了带人打了她一顿,小凤头发都被揪掉一把,受了不小的伤,住了半个多月,出院后就回来了。回来时,人比出去前还瘦些了。
也不知道这些流言是不是真的,那段时间,小凤家倒是有点反常,小凤窝在家里不大出门,小凤妈也没见骂骂咧咧。安静了一段时间,有媒人上门提亲了。
对方是邻乡做农药化肥批发生意的徐姓人家的大儿子,叫徐伟,年纪比小凤大三岁,家里还有个弟弟上大学,说媒的把他家吹得上了天,是当地有名的有钱人,家里盖的是别墅洋楼,号称“徐百万”。那时在农村敢称百万家底的真不多,小凤妈一听两眼放光,立马答应媒人约好日子带男方来见面。
那时个毒辣的六月天,太阳恣意热烈地烘烤着大地,让人莫名地血脉贲张。小凤那天一头天然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穿条红色背心修身裙,衬着她娇好的身材越发显得明艳动人。媒人带着徐伟来的时候,徐伟第一眼就直接寻到小凤身上,看上小凤了。徐伟长得还不错,也算高大帅气,眼神微眯着,发际线很高,头发少,一副很精明的模样。
聪明又帅气的人小凤是抵挡不住的,小凤本就话不多,那天只知道腼腆地微笑,倒也很得体大方。两个人当即互相看上了眼。媒婆具体介绍了一些对方的家庭情况,然后识趣地给年轻人留了私人空间,让他们自己去谈了。小凤妈张罗一顿好饭菜招待他们,那顿饭大家都吃得特别愉快,小凤妈难得地说了些小凤的好话,急着推销起女儿来。
饭后媒人和小凤妈交待了个情况,这徐伟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已经带回家同居了一年多的。因为跟他父母相处闹了矛盾,给他妈吵散了,他家里是母亲当家,父子都只顾赚钱。媒人说,看小凤挺温柔的,肯定能跟他妈相处好。媒人不知道的是小凤温柔地外表下有颗叛逆的心。小凤妈这时候哪会想起曾经小凤跳起来反抗她的场景,徐家承诺的高聘礼才是她眼里最重要的。
这相亲两方都满意,就算是事成了。那天回去后,徐伟第二天又来了,单独约了小凤出去玩。两个人开始了正式约会,迅速进入热恋,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着实般配,羡煞旁人。一来一往不出两个月,小凤就怀孕了。徐家得知马上找来媒人正式下聘提亲,给了小凤家在当时农村习俗里算比较多的礼金,小凤妈乐开了花。
婚礼在两个月后举行,从相亲到结婚短短四个月时间。仓促到根本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子,何况还有对方背后一大家子人,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性格习惯?小凤一概不了解,关于他家的一切,小凤都无从知晓。去过几次他家,准公婆都是笑嘻嘻的,很客套,但仅仅是生疏的客套而已。
但那时的小凤不管这些,也不懂得。小凤妈更不会教导女儿要摸清婆家人习性,要怎样跟他们相处,怎样在他家获得尊重,站住脚根。这些都是她亏欠女儿的,亏欠她爱,亏欠她爱的教育,她不懂就只会在新的家庭被教育受委屈,而代价就是她太过年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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