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丁红花塑料制品厂是张强工作的地方,在郊区,离市区二块钱的车费。虽然来工厂打工半年了,他却还没有去过市区。不是不想去,而是每个月就只有发工资的那一天工厂才放假一天。
邱明每个月的那一天都会来邀他去市区逛逛,而他每次不是头痛就是身体的某个部件不舒服。
对于邱明,他是非常感激的。能来这个厂子上班,都是邱明联系的。被窝里的他现在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摸遍了全身,似乎该不舒服的部件都不舒服过了。再不去的话,就显得“那个”了。
“钹钹……钹钹……”
敲门的声音在不足十平米铁皮房响起,就好像有人拿一对钹对着他耳朵打一样,声音很大。
“老张,起床了,逛街去了。”
邱明的声音。
张强连忙起身开门,没想到邱明会来得这么早。打开门,他这才发现阳光已透过门照亮了大半个房间。邱明提着装几个包子的方便袋出现在门口。
“好呢,到床上坐,稍等一下。”
张强答应得很爽快。房间里没有凳子,就一张一米宽的床,床前是他在对面工地捡来的几块废木板支起的架子。上面放着电饭锅,一个装着牙膏牙刷的玻璃杯。从厂里打回的白开水,用饮料瓶装着,放在支架下面的地面上。他招呼邱明坐到床上,自己麻溜地穿好衣服,指了指饮料瓶。
“老大,喝水在那里。”
没等邱明回答,张强拿起架上的玻璃杯,址下挂在床头的毛巾,到房间的外头水龙上刷牙洗脸去了。
“对了。也要出去逛逛,难得放假。”
邱明没有喝水,张强能答应和他一起去逛街,他明显觉得意外。
“吃包子,帮你买的。”
邱明顺手把包子递给洗漱完的张强,笑了笑。
“哎,张强。今天我带你去非常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好玩的地方?张强把最后一块包子塞进嘴里,似乎对这个地方并不感冒。他只想踏踏实实在厂里上班,能让儿子大学的学费有个着落,休息的这一天好好睡上一觉。要不是邱明多次相邀,现在都还没有起床呢。
见张强没有反应,邱明用手比划着。
“就是干那事的地方。”
“上花街?”
张强这才明白过来。提起这事就想起过了老婆——翠花,那是他的骄傲。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披置肩头,虽然四十好几了,浅浅的皱纹还是被嫩白肤色所淹没,笑起来小酒窝还在。结婚的时侯可是十里八村的漂亮媳妇。见鬼,怎么会想起她来,半年不想她了,怎么现在会想起她?张强脸色暗了下来。他上班时间尽量多做事,不单是为了儿子的学费,还有就是忘记翠花。他不明白,从儿子出生后,翠花对他就不冷不热的,白天只是埋头干农活,跟他也很少说话。晚上跟他分床睡,儿子小时候她带儿子睡倒是说得过去,那后来呢?……
“对,对,上花街。走,走。”
邱明没有注意张强脸上细微的变化,连推带拉把张强弄出出租屋,奔“花街”而去。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张强四下张望,所谓的“花街”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这里就是当地人称为老街的地方。改革开放,政府征收了地皮,当地人都搬进了政府的安置房,这里还没有来得及重建,留下了的老建筑群。这里大多是砖式结构的平房,一行行的排列。两行建筑之间留有一米五左右的过道,也许“街”就是这么来。这里房子在没有改建前,原房主又把房子租给外来人口居住,不过来这里租房的大多是干那事的女房客。所以这几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花街”。
六月天,很热。这条街也如天气般热闹,每扇开着的门,门口都有位穿着各色低胸丅恤女人,或站着,或拿个小板凳坐着,房间里一个小风扇正对着门口吹着。男人一波一波的,脸有点儿黑,在太阳光下却发着光。
走在邱明后的张强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男人走进一个房间,门口的女人也跟了进去,门关上了。
邱明停住了脚步。
“看到了吗?干事去了。”
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张强觉得邱明可以,而他不可以,他要供儿子上学。邱明的孩子都打工了,自己赚钱自己花。
望着转过身的邱明,张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裤兜里剩下的三百块钱。
“哎,张强。人生很短的,对自己好点。半年了,就你受得了。等会儿看着合适的就去,一百左右,没有钱的话,我借你……”
邱明说教着,转身继续往前走。张强摇了摇头,也跟着邱明继续走。心里捉摸着邱明的话。
“玩吗?……”
……
“玩吗?……”
每过一扇门,都有女人同样的问话。好象培训过一般。也许是市场经济的产物,有需求就有市场,或者是世上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你到前面转。”
邱明在一扇门前停住脚步。张强会意,转眼打量一下坐在门口的女人。体态胖胖的,唯一可看的是胸前的两团丰盈,一半都鼓出T恤的领口。他摇了摇头,无目的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深处有一块开阔地,两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枫树郁郁葱葱,地上一大片树荫。口干舌燥的张强迫不及待地躺到那片树荫之中,一阵微风夹着枫叶香味吹过他的身体,张强顿觉浑身凉爽了许多。他真觉得邱明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一个女人他看得上眼的。人生苦短,对自己好点,邱明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披肩的黑发,看不到皱纹白白的脸,浅浅的酒窝,翠花的脸出现在张强的脑海里。该死,怎么会想翠花来了?这些女人怎么能跟他的翠花比。
“喂,老乡。”
张强爬了起来,随声望去。来时只顾到树荫下乘乘凉,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卖部。只见一头披肩的黑发,穿着粉色格子花长袖衫的女人站在小卖部的门口,右手手腕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睡?怎么不去玩呢?树下会有虫子的,不要睡了。”
女人朝张强喊道。在她的眼里仿佛到这条街上的男人都是来玩女人的,包括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笑了笑。
张强快步走进了小卖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披肩的黑发,笑起来浅浅的酒窝。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张脸。白白的,似乎轮廓有些许的不一样。是翠花吗?
“哎,瞪着我看什么看?我可不是街上的小姐。”
那女人转身关了小卖部的门。张强只觉得一团火直冲脑门,浑身燥热。那张脸在他的眼里瞬间清晰起来。是她,他的“翠花”。
“今天就便宜你这家伙,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记住,我不是卖的!”
衣服从女人身上脱了下来。
张强顿了一下。他想不到他的“翠花”今天会如此对他,从儿子出生后,不知有多少次他忍不住时,都敲不开她的房门。他兴奋着。
他要把这半年来的思念,不,还有以前的多少次,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货架上的货洒落一地。渐渐地他飞起来了,很远很远……
醒来时,他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邱明坐在对面的空床上。
“醒了,今天厂里放假,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邱明起身,摸了摸张强的额头。
“不发烧了,看来你真是撞到鬼了。你知道吗?那一天你回来后,突然高烧昏迷。我把你送到医院,然后通知你家翠花从老家过来照顾你。一个月了,几家医院都查不出病因,一直昏迷着,可把你家翠花给急坏了。前几天她打电话给她妈,请她妈问问仙娘(湘西巫医),仙娘说你撞鬼了。还真是,这几天你虽然迷糊着,但体温在逐渐下降着。翠花昨天请我来照顾一下你,她亲自回老家帮你还愿去了………”
邱明叙说着张强昏迷后发生过的事。
张强努力地回忆着,希望能理出一些头绪来。那一天,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租房,他又是怎么回来的。
“哎,张强。”
看张强醒来了,邱明忍不住把有趣儿的事告诉张强。
“那一天,你到里边转的时候,你没有看到两棵大枫树边上的那个小卖部?那老板是女的,很漂亮,贵州的。也就那一天在她老家割腕自杀了。你是没有看到她,其实真的很漂亮的,只是可惜了。也是啊,在那种地方做生意,老公不怀凝才怪呢。”
我的天!
张强惊呆了,终于明白了。那一天,她不是他的翠花!他的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也有了些湿渍。
没想到一时的欲念,蒙蔽了双眼,错把鬼魂当成了他的翠花,才招来一个月病痛折磨。翠花为他整日奔走忙碌,他又将怎么面对。
然而那个“翠花”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看来是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我是个好人吗?
………
我是个好人吗?
张强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也许那一天的经历会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很久很久,一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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