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前半生走的都是离家的路,
愈走愈远,势不可挡。
偶尔停脚歇歇,才发觉,
别来最苦,度岁茫茫。
抿一口清酒,梦里回乡。
望山水朗朗,别来无恙。 "
在陈鸿宇的《额尔古纳》的网易云热评里瞥到了这一句,顿有写尽心声的知音感。年轻的时候啊,就想着离家远一点,再远一点,把天地看得透一些,再透一些。殊不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离乡数万里的地方。
我高中的时候在市里的高中就读,离家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高中的假期寥寥无几,自然要久宿外处。和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们忽然间就隔了个天地似的,尚未参透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心里惆怅的很。对这个城市忽地多了些憎恶,仿佛是它捆着我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偏安小镇的一隅。面对一张张陌生青涩的面孔,总扬不起嘴角。却也误打误撞讨得了语文课代表的职位。许久以后跟打成一片的同学闲聊时才得知,他们那时调侃我是冰山美人,收作业发试卷,向来都是绷着脸。美不敢当,冰山却是真的。刚过豆蔻年华的少女,终日抑郁不得法,上课也不能好好听讲,只是沉湎在过去里。直到转校的请求被父母拒绝了,才安慰自己离乡之人大抵如此。如今想来真是又心疼又可笑,严格来说那时还身处家乡,哪来的乡愁可言,倒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后来习惯适应了新的环境,也就能安然处之了。但对这个城市,总归没有太多好感。
山水朗朗,梦里回乡高考填志愿时,对江浙沪一带已有了很深的执念,说不清是对江浙沪包邮的艳羡还是对大海的向往,只是在地理课上经过多番比较,隐隐觉得江浙沪才是我的去处。父母虽然嫌远,却也没有过多阻挠。除却江浙沪的高校,我只填了一所武汉的大学。只超一本线几分的我,意料之中地从第一志愿滑了下去,在浙江的学校安定了下来。总有人惋惜,要是当初填了武汉的学校,到底离家近些,父母安心。我偏偏头,“武汉哪里好,冷热无常,交通拥挤,除了周黑鸭,其他没有我看得上的。”从没去过武汉的我,却已有了对它的刻板印象,并且,顽固无比。我记得高考前有好几个人表示和我一同去沿海地区,互相做个伴,最好还是同校。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像我一样向往沿海地区还是只是单纯的口头承诺,但当我孤身坐在前往异地的长途车里时,才猛然发觉,人生的修行之路,原本就是孤独的。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所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其实我们都在误解和妄自揣测他人吧,阴差阳错地参与着彼此生命的一段征程,或许知其过去 与现在,却不知其将来,不知其心思,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都在跟臆想中的对方交流相处。
某次坐夜晚的长途汽车辗转难眠时,邻座的尼姑正在与四周的婆婆阿姨细说佛教。换做以前我一定不屑一顾,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居然能屏息聆听着她们的信仰和故事。那些走南闯北的人,在这样的深夜也会泪流满面吧。有人说,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我想,那些年幼时就背井离乡以梦为马的人,一定也会经历这样的时刻,不管平日多嚣张跋扈,多计较世故,在夜幕降临之时,内心都会因为故乡而保有一片柔软与温柔。佛说,落叶归根。中国人对于故乡的眷念,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要深沉悠久得多。
年幼读余光中的《乡愁》,只读平仄,只看意象,不解意味。大抵是没真正离开过故乡的人理解不了故乡的好、独在异乡的悲,感同身受,实在要亲身经历一番。大二时偶然在这边的服装市场听闻乡音,恍若置身家乡。寻音而去,原来是武汉的一个大叔来这里做服装批发生意,正在与人讲价。本地大学的湖北人少之又少,遇上武汉的更是稀奇了。缘分何其巧妙,那些千方百计打算筹谋的,却不及这偶然来做生意的大叔,人来人往中,识得一面,寒暄几句。联想被世人诟病的宿命论,有时却精准无比,不能不让人怀疑冥冥中是否真有神灵安排一切,理清尘缘。我想起过往种种,想起这些年的分道扬镳,这些年的和好如初,忽地释然了。或许,我应该离开的,不只是故乡,还有固定的生活轨迹,约定俗成的旧友圈。关于离开,陈绮贞唱得极好,"我离开你,就是旅行的意义。"在我看来。旅行,即离开。
山水朗朗,梦里回乡离开家乡,就是成长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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