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男友送我上班后,去大润发买了些东西回来。
“甜吗?”吃完晚饭后,他让我吃个橘子。
“甜,不过这么贵?”我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看到袋子上的标签是“不知火柑”(丑八怪),心想这名字真有意思。长得丑、个儿大、皮粗糙。不过剥开皮后,里面露出松软的甜口果。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大伯院子里的那棵橘子树。
国庆节回家正值秋高气爽,门前的两棵桂花树开得正旺。远远地都能看到黄灿灿的一片,在微风中香气四溢。
快两岁的小侄女,大半年没见显得更加可爱。
为了让我们更近乎,父亲让她去柜子里给我拿橘子。
“不用了。” 我说。
“上海超市的水果都好贵,橘子都要好几块钱一斤。”我说。
此刻,正是各种水果上市的季节。回家前还跟男友提过此事,觉得还是家里水果便宜。
记忆中每到国庆前夕,正赶上家里碾压稻谷。这时的橘子很便宜,母亲才会买上几斤黄橙橙的橘子回来。于是我一边坐在晒谷场看稻谷,一边悠闲地吃橘子。
“你大伯家的橘树今年结了很多橘子,都能摘好几箩筐吧。”父亲说道。
“是吗?熟了吗?”我有些惊喜地问道。
“有些酸涩。”父亲说。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那时的大伯已经被癌症折磨得不成样子。国庆节从医院回来后,更是骨瘦如柴。他整天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那段时间,天气一直是阴冷潮湿的。某日终于晴朗,大家把大伯扶到院子里。姐姐跟大娘细心地帮他洗脚、刮胡子、修指甲。
我记得那天大伯难得地笑了,也说了几句话。
身后的那棵橘树,还尚未结果。那是大伯生前种下的,我们还笑着说它是否能够结出橘子来。
一个多月后,大伯带着痛楚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但悲伤远不止这些:堂姐因为整天呆在娘家,本就不讲理的婆家人跟她闹得更凶;不能同甘共苦的堂嫂,在跟堂哥闹离婚;本就身体孱弱的大妈,后来又查出有肿瘤……
那时的家里,充满了浓郁的苦涩味道……
去年国庆回家,大娘要去堂哥工作的地方帮忙带孩子。
帮她收拾衣物,送她上车。提及大伯,她还是止不住流眼泪。
一路上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纷纷从浓郁的叶子上落下……
又是一个国庆节,正赶上堂妹出嫁。
“我爸要是还活着,也一定会这样的。”那天无意中聊天,堂姐对母亲说道。
“要是他没有走,今天就是他60岁的生日。”堂姐接着说道。
我感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敢抬头看她。我想,她一定非常想念大伯。
看堂哥朋友圈的说说,也是一样的心情。
本家的一些客人被安排在大娘家,我们几个堂姊妹去她家打扫卫生。老屋似乎更加破旧,但很整洁。家里比较显眼的就是堂屋里的几口大坛子,以及院子里的那棵橘子树——才大半年不见,它竟然长得如此枝繁叶茂。
那天阳光很好,侄子跟小侄女在橘树下嬉戏。树上结满了厚厚一层青橘子,树下是一些掉落下的黄橘子。
那个画面很美好,仿佛有种时光的味道。
从树上掉下来的橘子,都清理出了整整一箩筐。
听说堂嫂带回很多青橘子解馋,我们都感到很吃惊。因为它们是一个个苦橘啊,带给我们的只有苦涩。
堂妹出嫁的那天,听说堂嫂又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堂哥闹。而此刻的堂哥,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仿佛才几个月不见,他突然变得很苍老。
大娘一边絮絮叨叨地骂,一边生气地倒掉了堂哥钓到的鱼。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上班压力大,放假回来钓下鱼也没什么吧?”表哥说道。
“其实女人也挺不容易的,男的放假回来可以帮忙带孩子啊!”表姐说道。
“表姐刚说的,你听到没有?”我对身边的男友说道。
“是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接着说。
堂哥这几年转行做业务,但似乎混得很差。压力很大,整个人显得很颓废。在公司被领导骂,回到家里堂嫂跟大娘又说他没用。全家人都靠他养活,每月还要供房贷。想跳槽换工作,但人到中年似乎更加没有优势。
渐渐地,他越来越沉默。我放假回来就看到他抽烟,或者一个人去池塘钓鱼——这跟多年前的大伯,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天堂妹回门后,下午就出发回深圳。在马路边,我们给她送行。我看到三婶往女儿手里塞钱,第一次看到不会说话的她哭了。
那天是母亲的生日,那晚我也离开了老家。一家人在夜幕中送我,这样的画面每次都记忆深刻。
经过堂哥家附近时,我让大娘在楼下等我。我匆匆地去超市买了些东西交给她,并偷偷地放入一个红包。刚开始她怎么都不肯要,背过身去忍不住哭了起来。在我跟男友的劝说下,她才终于收下了那包东西。
我们离开后,我看到她还站在原地。我知道她很不舍,也会一直伫立在那里。我让男友把车开回去,透过车窗同她再次道别。
前几天同堂姐聊天,知道她已经上班了。我们离家后,她也外出打工。我劝她马上就要过年了,没必要再出门。她说侄子读书负担重,不出去怎么行呢?
是的,生活有时就像是一颗橘子。
有的是黄橙橙,大个且甜甜的;有的是长得丑、皮厚肉多的;有的是青青的,小个苦涩的……
就像大伯家的那棵橘子树,一种橘子大而酸,这样的橘子很多;一种橘子小而甜,这样的橘子很少。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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