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老家,有一座天主教堂。虽然我家里没有天主教徒,可是小孩子喜欢凑热闹,所以我总爱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教堂玩。
“张叔,张叔…”打我记事开始,就常在教堂里看到张叔。张叔年纪和我父母差不多,说来也怪,村里的人无论老幼都这么叫他。
张叔又高又瘦,眼睛大,嘴也大,总是穿得很干净。他不爱说话,不过每次看到我和小伙伴们,都会和善的冲我们点点头:小心点跑,别摔着了。”
张叔的媳妇是个臃肿的妇人,常常看到她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教堂。听说她每天都在酗酒,清醒的时候永远板着脸;喝醉的时候声音很大,见到谁就冲谁笑,嘴里还会含混不清的嘟囔。
张叔是个孤儿,12岁那年,爹妈得病先后去世。村长曹癞子说:你家成分不好,以后就不能上学了。然后将他的名字从上学的花名册里直接删了。为了养活自己,12岁的张叔只能和大人们一起下地干活,挣些工分。
张叔的爹叫张大龙,是念过黄埔军校的人。尽管亲爹的身份害得张叔吃了很多苦,但是他每次提到亲爹的时候都还是与有荣焉。
张大龙有些先见之明,原本军校毕业后在国军部队里从排长做起,已经坐到连长之位。国民党节节败退后,见事不妙闻风逃回了家乡。路过省城的时候,顺便找黄埔军校的同学叙叙旧。此时同学正在省政府工作,利用职务之便帮他弄了一封回家当镇长的任职信。
这样张大龙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不过他终究没去镇里报道,就待在家里娶妻生子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张大龙着实没想到自己回乡后竟然有如此高的声望。他去茶馆里打牌,小二点头哈腰的就过来了:军爷,您来了啊!里边请…在座喝茶的人无一不会以认识张大龙而感到荣幸。方圆百十里的土匪头子也来巴结他,过年时还要去他家里拜年。
国民党一垮台!张叔家里也变得门可罗雀。张大龙更是犹如惊弓之鸟,每天都早早的起床,然后跑去河边待着。
明地里是钓鱼,暗地却是观察新政府对他是否有所行动,倘若察觉苗头不对,他是随时可以落跑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政府倒是没有为难张大龙。可是遇上了1958年大跃进,家里可以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能借粮借钱的人都找遍了。以前老远见着张大龙就会笑脸迎上来打招呼的人现在都像躲瘟神似的避开走。也不能怪别人,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实在没办法,张大龙媳妇就上山挖些野菜回来拌上粗粮蒸着吃。有时候张大龙会带着儿子去抓些野鸡回来,运气好的时候还会钓上来几条鱼。不管是有了什么吃的,两口子总是让自己的儿子先吃。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口子都染上了重疾,奇怪的是儿子却没事。张大龙和媳妇相继去世后就留下了张叔一个人。
张叔老是想起娘去世的那一幕,她好像睡着了一样。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她的面容蜡黄还有些发青,双颧突出,脸颊凹陷。下葬时连副棺材也没有,就用一张破席卷了起来。张叔如鲠在喉,哭不出声来,任由泪水从脸庞淌落到心里。
一切从简,村里的乡亲们帮着张叔办完了丧事。他也不敢去细想爹和娘都不在人世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和爹一样去报考军校。”张叔在心里发誓要出人头地,因此他在学校也是最用功的学生。那天,曹癞子来他家里,叫他第二天别再去上学了。
张叔心里一下就凉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窖,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全身打摆子。他发烧在床上躺了三天,起来后就开始和大人们一起下地干活。
后来村里有人说,曹癞子不让张叔上学,是存了私心,他把张叔的上学名额给了远房的侄子。
张叔一个人磕磕绊绊的过了21年,邻居将外乡的表妹说与他做媳妇。姑娘红光满面,五官长得还算周正,肥臀丰乳。见面那天的空气中布满了甜蜜、欢喜的气息,张叔觉得闻起来像酒一样醉人。他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屁股大好生养,所以张叔非常满意。姑娘见他勤劳善良,倒也不嫌弃他穷。俩人便成了亲。这个姑娘便是现在的张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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