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

文/佳佳

下了一场春雨，外面仿佛变得清晰了许多，以至于我出门踏在松软的土壤之时，心情也晾出几分清凉与安谧。无论真实与否，无论现实与梦境，树上的枝叶，天边的飘云，耳边的微风，使我在朦胧初醒之时迷途忘返，忘却归途，忘却时节，几分萧瑟，几分怅然。

枯叶披上泛黄的着装，褪去了春色满园的记忆，另类的孤独着。只是一分执着悬挂于枝头，灰蒙蒙的力挺着对生命的奢望，带着一些倔强，一些忧伤，一些迷茫。看不懂的是那些根植于泥土深处的阿芙蓉，灿烂的有些肆无忌惮，想不通的是那些炫目的野蔷薇，固守繁茂，静安凋零，羡慕的是放荡自由、飘无居所的残飞坠，落地生根，爱无止境。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春之三月，安静祥和，忘乎所以。

正是樱花即将飘飞之时，漫天飞舞，繁茂蓬勃。日本的朋友告诉我樱花盛开之时，也是东京的大学开学的时候。冬去春来，褪去严冬白霜，渲染上一层懵懂初开的颜色，新生的树花，再加上几滴春雨，如此春日之暖意，美不胜收。他们喜欢站在树下赏花，品味花开的魅力，更喜欢沉浸在飞舞飘荡的花海中享受春之甜美，享受樱花之福，自然之美，生命的恩赐。

听完朋友的诉说，我回想起路边那些繁茂的枝叶，景园里的草木丛生，国内不也是如此？幻想那些粉白的精灵自由的舞动着身躯，在空中划着一道道芬芳之美，像冰上的美人凌空跳跃，失足跌落在地上，温柔可亲，忍不住让人勾起怜惜之情。

记得下乡之时，望见一望无垠的油菜花，依傍在远处的青山边，由衷感慨江山之娇美。时不时忆起红楼春梦，一时幸福，一时感慨，游荡在爱恨之缘，亦苦亦甜，亦涩亦甘。路上的行人们背着行囊，提着手杖，不远万里，只为一睹这片盛春美景，自我陶醉一番。

那天雨下的特别大，泥泞山路崎岖难走，不知前行去处，山路十八弯，群山环绕，直到天黑，和山间那些过往的游人一起走出山林，高兴之余，仰望山间，云雾缭绕，繁花盛开，四处飘荡着山泉的静谧和泥土的芬芳。

那一夜我们在村子里，肩并着肩，手拉着手，深夜时分，游走在山间，畅谈幸福，高歌生命，只为萍水相逢，同是天涯过客，缘分之驱使，相聚于山野，幸福之事，不予言表。我们高谈阔论，畅想未来，感慨人生，我们不记得哪里是生命之源，也不记得哪里是人生归处，我们只记得我们曾经来过，眼下的那些油菜花的芳香已经充斥了我们空虚的内心，仅此而已，夫复何求？

无论是无垠的油菜花，还是灿烂的桃花，无论是肆无忌惮的牡丹，还是山野茂盛的野蔷薇，她们都是如此安详的根植在肥沃的土壤里，无论灿烂还是衰落，都固守自己简单而又沉重的生命。片片桃李虽有万盛时，芬芳无度，艳醉众生，可是花开自有花落，凋零败落时，只得守望残躯，鸣伤哀叹，哭吟，桃李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提锄掘之，掩花而葬，惜哉，哀哉。正是春秋几度不鸣晓，风雨花落知多少。

国人看花总是如此，不求放荡，只求安逸，落地生根，生命始于根，而终于土，春茂秋舞，只为安泰，不似我朋友说的那般，沉浸在自由飞舞的落花中享受幸福。飞舞的樱花再绚烂，也不过是将死之躯，只能为之哀叹，最多也不过是生出别样之美罢了。

只是如此安逸，也不过是为了绚烂之末，终究入土为安。牡丹盛宴，一番霸王气息，也免不了春秋无度，残花败柳，一副将死不堪的模样。陶公有诗云，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人终有一死，花终有一败，是安，是飞，或跃在渊，在乎于人。

记得那年出门远行，背着大行囊，徒步在山野间，阳光灿烂，白云飘逸，我停下脚步，举手远眺无尽的山路，几片残飞坠，萦绕在手心间，飞舞绚白，不知来处，不知所往，不由让我几分心动，于是躯身向前，继续踏上那条未知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