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多年前的噩梦再次袭击了我:
漫天大火紧紧包裹住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匍匐在地,火舌却依然像一把把带刺的尖刀,撕扯着我的皮肉。
我像一个无头苍蝇,奋力往前爬,想要逃离,背上却犹如千斤重。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急切的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清,脑海深处,我知道这个声音一定对我很重要,却始终不能清晰的捕捉到它,只有大火,猛烈的想要吞噬掉我……
我突然惊醒,火焰似乎从梦中跟随而来,炙烤的我嗓子发干、头皮和双臂疼痛。
十多年过去了,身上的伤口一到阴雨天还是又痛又痒。
我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水,看着窗外发呆。
不知何时下了雨,细雨打湿了路灯,晕黄的灯光为大地涂上梦的颜色。
一切静悄悄的,安静的就像一场梦。
路灯下,两个瑟缩在一起的身影,是流浪人在长椅上休息,雨水打湿了他们身上的报纸。
那身影,让我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两个人。
02
养父母今天在酒店摆了几桌酒席,庆祝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我正在接待客人,一对特别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与身边打扮的得体却并不刻意的客人相比,两人实在是格格不入: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龄,一身新衣服板板整整、一看就是第一次穿,样式土气、颜色喜庆,衬的他们饱经风霜的脸色更加沧桑。
见我看过来,两人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我一时感觉两人有些眼熟,好似不经意间见过千万次,却从来没有正面相遇过。
我心存疑惑,却又担心他们是养父母这边的亲戚,不想失礼于人,就主动上前询问。
“没事没事……我们……我们……”我刚开口,女的立即像受到惊吓一般,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一双眼睛饱含热泪的看着我。
而她身边的男人却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袖,摇着头:“我们……我们见这边热闹,想要来看看……对,我们就是想要看看热闹”,一边说一边倒退着离开。
正好这时养父母出来,看到这两人,脸色立即变了:“你们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当年是你们不要了湘湘,现在也别想要把她要回去。”养母像护着幼崽的野兽一般,声音尖锐、充满戒备的瞪着他们。
女人脸上的泪水立即流了出来,但她只是用袖子使劲擦去,咬着嘴,使劲摇着头,难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两人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似乎我一露出憎恨的表情他们就活不下去一半。
养父上前:“说什么呢,孩子还在呢?”转脸对两人说:“今天是孩子大喜的日子,两位一起进来喝杯酒吧。”
“不了不了……”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一边走一边频频的回头看我。
直到他们走的看不清,我才反映过来,脸上湿湿的,原来竟然是泪水。在之后的酒席上,我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原本,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虽然贫穷,却温暖,父亲温和、母亲慈爱,还有一个跟屁虫一样的弟弟。尽管我只比他大几分钟,却好像比他大几岁,他总是很依赖我,最喜欢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父母对我们很好,并没有因为我是女孩而像村里其他人一样重男轻女,反而是处处让弟弟让着我,弟弟也常说:我要保护姐姐。
可是这幸福美好的一切,却在七岁那年被一场大火烧掉了。
因为父母下地干活,将我和弟弟锁在家中,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火灾。我和弟弟被烧伤,连夜送到医院。
我们烧的很严重,高昂的费用,掏空了这个本来就不富裕家庭。就在一家人绝望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有热心人帮我们在网上发起了募捐活动。
一时间,很多人关心我们,可是募捐到的钱却有限,并不能救我和弟弟,在一家人再次绝望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可是这转机,却是如此讽刺,我从来不知道,一直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的父母,骨子里却是如此的……
“湘湘,你还没睡?”养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身睡衣,满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睡不着。
“是因为你爸妈的事吗?”
“我没有那样的爸妈,我的爸妈是你们,是你们收留了我,供我吃穿,还让我上学。要不是你们,我早不知死到哪里了。”
“傻孩子,说什么糊涂话,父母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无私的,他们当时也是没办法。再说,就算他们有错,你弟弟也没错啊,他当时和你一样,都是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哼,他怎样又关我什么事。”我赌气说道,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了一张圆圆的脸蛋,稚嫩的声音不停的叫着“姐姐”,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他长成了怎样的大小伙子。
“孩子啊,亲姐弟之间,那可是血脉相连的。想去的话就回去看看他们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弟弟应该也和你一样大了。”
“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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