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

      我哥是个画家，中央美院毕业的，十多年前去了意大利。

      我妈我爸说起来也吓人，我妈是人大毕业的，我爸是早稻田毕业的。这一家子多好，不就行了嘛，我妈我爸不知怎么搞的，又弄出个我来！

      我毕业的学校就不说了，我妈好长时间记不住我的学校，总问：“你那是什么学校来着？”

      我爸笑笑：“你要不要重考一下？”

      我没听他们的，管他那，抓紧时间弄个大学毕业得了！

      在我家，我一直排第四，排名靠前的机会倒是有，可我从来没抓住过！

      我爸妈就算了，说说我哥。

1

      跟我哥比起来，我就是个傻子。

      我小时候被我妈放在北京的舅舅家，每次要回来的时候，我爸都提前买每一斤巧克力让我哥跟我分。我哥先留出三分之一，剩下的再跟我分。

      礼拜天我妈大扫除，让我去把我和我哥的枕套扒下来给她去洗。我哥的枕套黏在床单上，伸手一抓，里面的巧克力都连在一起，像块饼一样。

      我傻笑着把枕套拿给我妈：“看他藏的巧克力！”

      晚上，我听我妈在我哥那屋说：“你妹是没发现，你多吃多占干嘛！”

2

      我哥长得帅，高中的时候他就开始谈恋爱。那时候我妈规定，一三五他洗碗，二四六我洗，一到他洗的时候，就有女生来家里找他，我妈说：“你替他一下。”

      后来我学习紧张了，他的洗碗任务就是我爸替了。

      他一考上美院，我妈说：“瞧，你们没白替吧！”

      我哥后来娶了我的高中同学，在意大利搬家的时候，我的同学跟我说：“你哥，哎！搬家一点儿忙都不帮，最后就拿个台灯和一盒象棋出来，算是他跟着搬家了。”

      我前仰后合，谁让你嫁他！

      我嫂子说：“你们是一家什么人！”

3

      五年前，我父亲去世了，我妈也得了脑梗，家里的阿姨照顾不了，我把我妈送进了医养的养老院，家里的老房子锁了五年。

      这几天，我打算把我爸妈的房子收拾一下，听说要拆迁，我想提前做准备。

      给我哥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我哥说：“嗯，可以，你去弄吧！有个原则，钱都归你，包括房子。书、爸妈的手稿、收藏、以及爸妈有纪念意义的服装都归我。”

      “你回来一块儿弄吧？”

      “我相信你，你打好包，我回头去拉！”

      我已经收拾了俩礼拜了，书还没动，我爸妈一人八个大书架，我看着肝儿疼！

      我哥还不断来电话：“书要一本一本翻过，一看里面有没有夹什么，二看有没有批注，有批注的千万不能丢。妈妈的画，你都要拿去裱一下，不然宣纸你会弄坏的！”

4

      我应该是我家最早发起来的，每次回来，我都说请他们去大馆子吃一顿。

      我哥靠在我妈身上：“她好像很有钱？”

      我妈拍他一下：“你也会赚到钱的。”

      我爸的眼睛在金丝边的眼镜后面笑着：“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他们后来都不穷了，我妈见到我老说：“我卖了张画，钱你要，拿去！”

      好像，我是没本事赚钱而爱钱的人，他们都是有本事赚钱，而不爱钱一样！

5

      我妈学的是统计，工笔画是打小学的。

      我小时候跟我哥一起去我妈找的老师家学过画儿，老师一见我们俩就说：“你，好好画。”现在想想巴龙老师会相面，一看我哥就是张画家脸。

      学画画的日子我也没闲着，老师给我张凳子：“画这个。”

      我老画不出第四条腿，或者说，第四条腿永远在天上飞着。老师跟我妈说：“这孩子以后几何也学不好。”

      真的，学几何的时候，图都是我哥给我画的。

      巴龙老师的太太是钢琴家，我画不好的时候就老靠着钢琴听她弹，她说：“会听就行。”

      老师夫妇老打架，有一次，我拿调色板盖到巴龙的脑袋上！

      现在，巴龙老师也老了，经常会跟我通话：“一烙，你是好人，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