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妍妍

1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很特别的夜晚。

特别在哪里呢？它是中秋节放假的第二天的晚上，是月亮最圆的一天。好吧，这样描述起来并不是很特殊。不过，接下来，就很特殊了。

在床上躺着睡不着的时候通常会做什么？答曰白日梦。

这都晚上了！

好嘛。黑日梦。

有些事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真的很玄妙。好比对于一千多年前的人来说，飞翔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被他们看到，不是被当做神一样供起来，就是被当做怪物一样杀掉。
现在似乎也存在这样的事情呢。

马妍妍，你要是再不睡觉，在那里啰里八嗦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床的张芸暴走。

好啦好啦，我就是在这个特殊的夜里思念家乡了嘛。

思念家乡？你搞什么啊？你不会要告诉我就你那个平淡无奇的小地方会有什么怪异的现象经常出现吧？再说了，怀念家乡要怀念什么？要怀念父母亲戚兄弟姐妹啊... ...

张芸的话唠属性一打开，就完全收不住。

马妍妍自动隔绝了噪音。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家里的老房子，二层的。在镇上也算是富有家庭。房子前面是一大片的草地。草地上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树。树干都需要马妍妍和妹妹和妈妈一起才能围起来。当然，是小时候的马妍妍和小时候的妹妹。

而现在，妈妈已经不在了。

马妍妍和妹妹两个人也能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年轻轻松松的围住树干。

马妍妍小时候就常常幻想。

幻想自己是森林里的仙子。妹妹呢？妹妹是小仙子好了。妈妈是仙族的长老平时一般不见客。

老房子就是仙宫。前面的大片草地就是后花园。仙子平时就呆在那颗大树上，聆听着每一个经过树下人的心声。

那一定非常有趣。

张芸说的唾沫横飞，终于停下来，问马妍妍，你听懂了没有？

一连好几声。都没有回应。真是个小祖宗。张芸叹气。发现自己那点可怜的睡意早就没有了，不由得望着天花板发呆。

马妍妍是个很奇怪的人。至少大多数的同学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上课经常走神，走路也走神，吃饭也走神。似乎就是在梦游里度过每一天的。

但是她又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反正作为她唯一室友的自己已经被无限的吸引住了。任劳任怨的为这个小祖宗操心着一切。

小祖宗突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哎呦，你要吓死我了！张芸吓了一跳，连忙也坐起来。这么晚了你要干嘛啊？

小芸，你知道我的画放在哪里了吗？边说边下了床。

是的，马妍妍不是像班级里大多数人一样，是靠成绩考上的这所重点高中。她是艺术生。画画的极好，每一张里都充满着无限的想象。是那种让人看了就会着迷的那种，无法抑制的憧憬。

这都几点了，你找画干什么？小心一会老师来查寝！马妍妍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还是下了床，打开充电台灯，开始翻箱倒柜。

张芸很无奈，深深的吸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下床给她望风。

已经快11点了，一般老师会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期间来查寝。张芸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宿舍门，探出脑袋谨慎的观察着走廊的动静。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吹的张芸直打哆嗦。

马妍妍，你给老娘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找着了就给你看！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里的月亮有多漂亮！马妍妍手下的动作不停，嘴里喃喃自语一般夸耀着自己的家乡。

好好好，你快点。我都要冻死了。

知道了，很快的！

马妍妍终于找到了那个画夹。画夹已经很久了，军绿色的。上面有一根绳子，用来背在身上。从中间打开，里面有内衬，可以放画纸。
马妍妍小心翼翼的把画夹打开，从里面抽出了陈旧的画。

小芸，找到了，你来看啊。

马妍妍轻声呼唤着张芸。

张芸隐约看见楼梯那边有灯光似乎是老师。刚想开口提醒马妍妍老师似乎来了。

被马妍妍这么一喊，全忘了。乐颠颠的跑过来看画。

我来啦我来啦。

马妍妍的话永远是这样的风格。

大片大片的颜色组合在一起，或覆盖，或重叠，交错之间，不但画出了内容，还有一种别样的美。这种美，该怎么描述呢？

就是那种，明明身在迷雾中，却总能找到方向的奇异的感觉。那又是什么呢？

大概，是希望吧。

大片大片的深蓝色、黑色，和那一点的澄黄，还有星点的绿。

很漂亮吧？马妍妍眯着双眼，一副满足陶醉的样子。

嗯，是挺不错的。

张芸敢说，自己并没有说话。而且那一刻绝对是自己人生中经历过最恐怖的一个瞬间。

两个小姑娘尖着嗓子叫醒了整个一层楼的人。
回头看见老师，立刻噤声。但是已经晚了。

假期结束的早上的升旗仪式上，两人被点名批评。

马妍妍我要和你绝交！张芸恨恨的说道。

到了中午那个说要绝交的人又拖着刚在走廊里摔了一跤的马妍妍去食堂吃饭了。

2

马妍妍平常就很不正常。

这几天就更不正常了。几乎形影不离的张芸当然知道原因。

原因就是马妍妍看到了他们这一届新晋校草刘译。

好好的画也不画了，整天画的就是刘译。也不知道马妍妍这个怪胎是怎么过目不忘的用眼睛就记录下来了所有。

以致于这几天的作业都是张芸写的。

我就是个老妈子的命。我发现了。张芸这么和马妍妍说。

马妍妍听了，抬起头给张芸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啦小芸，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呢！

去去去，一边肉麻去！张芸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样的对话多少遍了，两人从没有腻过。

马妍妍喜欢刘译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除了张芸。可是，有一次校园绘画大赛，马妍妍得作品得了奖，登了校刊。这个消息就像炸弹一样在校园里爆开了。

你听说了吗？马妍妍，喜欢刘译！哪个马妍妍？

就那个那个长得特别丑的那个，十三班那个艺术生！

天啊！就是那个丑女？！

... ...

马妍妍长得不好看。她有三分之一的脸是在八岁那年的大火中被一根掉下来的横梁带的火焰烧伤了。躲过了横梁的重击，却没有躲过上面灵活的火焰。

张芸撸胳膊挽袖子的怒视每一个经过两人身边脸上带着嘲讽的人。

马妍妍却每一次都心平气和的拉住张芸不让她那么做。她的脸不好看，但是每一次笑，都很好看，至少张芸是这么觉得的。

事情越传越大。

老师不得不找马妍妍谈话。张芸在办公室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直到马妍妍出来。

马妍妍出来前有两个男生过来找她。

你就是张芸吧，刘译让我给你带个话。今天晚上放学，后面的小操场上，刘译找马妍妍有点事儿。

还没等张芸反应过来，两人就大笑着跑开了。
张芸知道这两个人，经常和刘译一起打篮球的。

马妍妍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张芸。又笑了，没什么，开始就是和我说别早恋。

张芸知道，老师或许真没有说什么，可是今天晚上这个事情，果子会更棘手。

张芸把刘译约她的事情告诉了马妍妍。马妍妍都快高兴的跳起来了。

真的吗？张芸？他真的要见我？天哪！真的好不敢相信！这是在做梦吧！

张芸不忍心打击她，因为她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3

刘译很冷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得的马妍妍。尤其是那张脸。刚看见时那一瞬间的不适应，差点让刘译后退一步。

刘译，我是马妍妍。你找我啊？马妍妍笑，抬头。

刘译立马吼道，你给我低头！

似乎是什么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一样。

马妍妍肩膀颤了颤，低下了头。

刘译松了口气。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再画我了，最好也不要再喜欢我。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刘译说完，转身就跑了。似乎生怕马妍妍扑上去抓住他。

张芸也庆幸马妍妍没有这样做。马妍妍一直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张芸只好走过去，妍妍，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马妍妍不说话，自己跑回了宿舍。张芸紧紧跟在后面，妍妍！妍妍！你等等我！

此后的三天，马妍妍没有迈出宿舍一步。不停的在宿舍里画啊画啊，画的都是自己——那个脸上没有烧伤的完美的自己。

张芸为了给她请假是操碎了心。

第三天晚上，张芸回到宿舍，看见马妍妍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上是完美的那个马妍妍。

她转过身来问张芸，小芸，我这样，好看吗？

张芸眼泪流了下来，冲上去抱着马妍妍，紧紧的抱住——这三天以来什么都没有吃已经消瘦得马妍妍。

你就是个大傻瓜。

是啊，我就是个大傻瓜。马妍妍重复着张芸的话。

两人哭着哭着，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