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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此情无计可消除
若棘到殷沐离的书房来过几次,可都只是在门外,从没有进来仔细看过,这次进来才看到,几个书柜里摆满了书,书桌的笔架上挂着一排毛笔,笔架旁边是一块方砚,桌上还铺着纸。若棘走过去,纤细的手指划过一排毛笔。她跟着秀才学认字的时候,也学着写过字,可是只会写黑沼泽的人名,从来也没有练过字,毛笔对于她来说是很生疏很稀奇的东西。
殷沐离看若棘似乎对毛笔很感兴趣,就取了一支笔下来,研了墨,挥笔在纸上写下了若棘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若棘,说:“你来。”若棘看看殷沐离,又看看毛笔,摇头,她想起了在青龙潭边,拿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情景,写得太难看了。
殷沐离说:“没事,写写看,我教你。”若棘犹豫着接过那支毛笔,笔杆上还残余着殷沐离手掌的温度,那么轻盈的笔杆,若棘拿在手里却好像比她那把刀还要重,若棘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殷沐离温和地一笑,说:“来。”他轻柔地把若棘拉到桌前,自己站在她身后,用右手握住若棘捏着毛笔的手,在纸上写起来。
若棘觉得自己只是起到了扶着笔的作用,根本就是殷沐离在写字,殷沐离的个子比她高出一头,他的鼻息缓缓地吹在她的头发上,吹动了一些发丝,痒痒的。
若棘的名字写好了,殷沐离问她:“怎么样,写得尚好吧?”若棘心说,明明就是你写的。若棘低声问:“你的名字怎么写?”殷沐离又握着若棘的手,将毛笔舔了一下墨,一边说着“殷~沐~离~”,一边写着自己的名字,写好了“殷沐离”,她还想要写“阿光”。此时已经等于是在他怀中的若棘动了一下身子,又问他:“殷明德怎么写?”
殷沐离一顿,已经起笔的“阿”的第一笔戳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虫。他停了一下,准备接着写“殷明德”,若棘干脆放开了笔,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阿……殷沐离,你爹的事情怎么办,我们不需要去调查吗?有人要杀你爹,你不着急吗?你既说他是无辜的,就要去调查证据啊!”
殷沐离站直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沉着声音问若棘:“若棘,你就这么急着要杀我父亲吗?”“殷沐离,我不想杀你的父亲,所以才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就算我们一直拖下去,黑沼泽不动手,雇主也会另外找人来杀你父亲的。”
殷沐离来回踱了几步,又踱到窗边,他有些气恼,不是气恼若棘要杀殷明德,而是气恼自己方才没有沉住气,又对着若棘发火了。
“若棘,”殷沐离看着窗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调查的,你放心,我会找到家父不是凶手的证据的。”说完他回过头来看着若棘,眼神那样坚定。可是若棘发现殷沐离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她就说:“我和你一起查明真相。”
“不,若棘,只有我自己。”殷沐离说的果决而肯定。若棘十分想要问“为什么”,可是,她动了动嘴唇,只是轻声说了一个字“好”,就低头走出了书房。
“若棘!”殷沐离在她身后喊:“我去调查的时候,你就在这书房读书吧,你那么喜欢读书,这里一定有你喜欢读的。”若棘站住听殷沐离说完接着往前走,说:“你查到了什么别忘了跟我说。”只留给殷沐离一个孤独的瘦弱的背影。
殷沐离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不能告诉若棘,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样的险境,他不想让这个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人受到一点伤害,却已经无意间伤害了她。
若棘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心痛,心会痛吗?不知道,她只感觉心里闷闷地。殷沐离说什么?我想杀他的父亲?去调查真相只要他一个人就好了,他是不相信我吗?
轻云和轻雨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瓷片,各忙各的去了。轻雨去洗衣服,轻云又去照料阿呆,喂它吃萝卜了。阿呆老远看到若棘,欢腾地跑过来,绕着若棘的脚转圈圈,若棘被它逗乐了。
若棘蹲下去,抱起阿呆,摸着它柔软的毛,说:“阿呆,你都变这么重了。”“可不是重了吗?”轻云又打开了话茬:“你都不知道这阿呆多能吃,它这一天,不对,就它这一顿得吃多少萝卜!”他自顾自地说,也没打算若棘真的就回答他,他只是发个牢骚,殷沐离是根本连听都不听他说的。若棘就听轻云一直念叨“阿呆”,若棘突然想起来那个大雨如注的夜晚,老爹气愤地说的话“外面那些人对你好,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狠狠地伤害你”,老爹的话音伴随着雷声、雨声一直都回荡在若棘的心里。
若棘从来都不相信老爹说的话,“原来老爹说的是对的。”若棘苦笑低语。轻云问:“若棘姑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若棘把阿呆放在地上,站起来对轻云说:“阿呆还要你好好照顾了,你告诉轻雨,我走了。”
“若棘姑娘,你要去哪?”“我,回家。”“那,二少爷他……”“他知道。”
若棘脚尖一点,跃上墙头,消失了,轻云挠挠头,回过头来就看到自家二少爷闪身进了书房。
枯狼在树枝上坐得自己都快要变成了树枝,就看到一道身影从清然山庄的墙头翻了出来,正是若棘。他定睛一看,觉得若棘虽然仍旧是那副瘦弱的模样,翻越墙头的动作也很是轻盈,却总觉得她的脚步很是沉重,像是身上背负有千斤重担。
待若棘快要走到近前,枯狼从树枝上飞身而下,在树下等着若棘。若棘看到枯狼从树上下来,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走到枯狼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枯狼哥哥,谢谢你。”若棘猜测,枯狼定是奉了绯红和老爹的命令来保护自己,既如此,他必定是从自己进入清然山庄就一直守在这里了。
枯狼等若棘走过去,才在后面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走着。若棘走得不像往日那样轻快,他也就慢慢地走,四周很安静,只有鸟雀从空中飞过的声音,虽然进入了夏季,上午的天气并不热,青龙山里树木丛生,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碎片,脚踩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枯狼哥哥,你会一直保护我吗?”若棘突然问道。枯狼点了点头,然后一时到自己在若棘身后,若棘是看不到的,又说:“我会永远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随后,两人就一路无话一直走到黑沼泽。
绯红看到两个人都回来了,赶忙上前去查看,问若棘好不好,老爹说:“有枯狼跟着,你还不放心吗?”随后又问若棘查得怎么样了,若棘摇了摇头说累了,要回去休息。绯红心疼地拍拍她的脸,说:“看你这一脸憔悴的样子,想来是一宿没睡吧,赶快去睡一觉!”
等若棘回自己的木屋之后,老爹又问枯狼,枯狼就把若棘翻进清然山庄的围墙然后自己守在外面再然后若棘又出来,都说了一遍。老爹捋这他的胡子说:“清然山庄?”
殷沐离正在舞剑,旁边是他的“师父”,一边看,一边说:“我见你这剑法有些乱,一定要静心,不只是情,喜怒哀乐都不能有,才能使这剑法精进,你的心乱了,剑法就会乱。你的心会乱,就是因为动了情,动了情,七情六欲就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你可曾听见,可曾记得?”
殷沐离收了剑,行礼说:“师父说的是,我听见了也记住了。”“你记得住,也要做得到才好,你的那些随从可有在加紧练习啊?我看他们是不是有些懈怠啊?”“没有,师父,他们也在潜心练习,只是,今日我清雅有客,他们可能不太方便,所以练得少了些。”“有客?是你那心上的姑娘吗?”“并不是的,师父,只是寻常客人。”
那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幽幽叹了一口气,在这昏暗的空间里说不出来地诡异,只听着声音又说:“近日,那边好像将有行动,要静观其变。”“是,师父。徒儿想多嘴问一句,那边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还有证据可都到手了?”
“证据自然有我必得的把握,到时候,我们要让那些戕贼哑口无言,无可辩驳。至于他们行动的目的嘛,一个字……”“噗”那人把这昏暗空间里的唯一一盏油灯吹熄,随即又打开墙上的暗门,走了。
若棘一下子有点不太适应这个黑暗,愣了一下,想着师父说的“一个字”,哪一个字呢?一边想,一边摸索墙上暗门的机关,可是太黑了,根本看不到机关在哪。突然,殷沐离怔在那里,心中万分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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