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画（12）江小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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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画（12）江小嫚
江小嫚手里是有点钱，但架不住坐吃山空，光出不进能坚持多长时间？再说了她还不到三十岁，天天守空房是个什么滋味？这次她倒是放下了身段，主动放出风说：怎么说也得有个男人不是？我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遇到事情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可是滿镇的人谁不知道她男人是被仇家杀死的？谁不知道她是土匪宗老大的女人？谁不知道抓宗老大的警察被杀？宗老大被处决后，她便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有的说她是命犯白虎，克夫的煞星。为什么方立成所长失踪，还不是因为怕宗老大的兄弟们报复？你说这样的女人谁敢招惹？尽管人长得漂亮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这其间二当家的于海山倒是找过她几次，于海山比宗兆雄小两岁，模样也算中看，可见她时从来都是整装其事一本正经。拜把子兄弟也有讲究，朋友妻不可欺，土匪也有做人的底线。

一九四七年五月中旬，新城居派出所来了一位叫董志刚的新所长。董所长是东北民主联军的一名转业军人，在部队时是连长。

今年年初，在一次反击战中董志刚带领全连战士在雪地里冲锋，跑着跑着他右脚的牛皮鞋带突然断了，棉鞋底让一个硬树柞子扎住了，他奋力拔脚往前冲了几步发现脚下的鞋没了。

这时候战友们都端着大枪冒着敌人的炮火往前冲，他要是回头找鞋，找到后再穿上，同志们早已冲出百米开外了。那成什么了？那不成逃兵了？这种事根本就不用寻思，所以他没有半点犹豫，一颠一颠地冲了上去。

当时正是三九天，那天又是出奇的冷，清晨时节气温达到零下31°，十几分钟过后，董志刚的右脚便冻得没有了知觉。战斗结束了，他一下子栽到在雪地上。战友们这才发现连长脚上没鞋了，人们立刻在打死的国民党士兵脚上扒下来一双大头鞋给他穿上。

回到驻地卫生员弄来一盆雪给他搓脚，可惜冻的时间太长了，脚面和脚后跟保住了，脚指头冻坏了没有缓过来。在野战医院，医生把他变黑了的五个右脚指切掉了。

出院后领导跟他说地方政府缺干部，根据你的具体情况按排你去干部培训班，至于以后干什么由地方政府安排。
没什么条件可讲，党员就得服从组织决定。两个月的培训班结束后他被分配到了新成居派出所任所长。

董志刚十八岁参军，在部队八年，一直没机会处理个人问题。现在，既然转到了地方了就得考虑成家了，再不找媳妇连下一代都耽误了。可他是山东人，此地没有亲属，找对象这事只能靠镇政府和所里的同事替他张罗。

不论是老中华民国还是伪满洲国，有两种公务员不着人待见，一种是警察，一种是税务员，这两种人都戴大檐帽，都穿制服。人们对这两种人都是笑脸相迎，背地里却都管他们叫狗子，叫什么狗子衣据他们身上制服的颜色决定。穿青制服就叫黑狗子，穿黄制服就叫黄狗子。但凡有点文化的讲究人家都不愿意与这两种人结亲。

再有就是新政权刚刚建立，国共双方扙打得凶，谁胜谁败一般人心里没底，把女儿嫁给共产党干部？那万一国民党胜了姑娘一辈子不就毁了？所以，大半年过去了新所长的亲事一直没人主动提及。

一九四八年春节，大年初四这天中午，董志刚和一个叫王喜顺的留用警察值班。俩人坐在火炉旁，一边聊天一边用手抓炉盖上热的酸菜馅饺子吃。

董志刚说：“喜顺，你家这酸菜真他妈酸，酸牙巴骨。”
王喜顺说：“我知道你是想说我家的饺子没有肉，所长，这年头沾点荤星就不错了，你还老想吃肉丸饺子呀？”
董志刚嘿嘿嘿地笑了。

王喜顺吃完了，拿抹布擦擦手说：“诶所长，你是不是关里家有老婆呀？”
董志刚不高兴地说：“你小子胡说八道，我哪来的老婆？”
王喜顺说：“那你想不想找个媳妇在这安个家？”
董志刚说：“废话，当然想啊，有家多好，你看我一个人耍光棍，大过年的都没地方去，只能天天在这守着。”
王喜顺说：“怎么没地方去？我们不都请你去家吃饭么？”
董志刚说：“我说的是夜里。”
王喜顺说：“所长，你这么想媳妇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呗，嗯，不过这人长得可俊呐，诶所长，俊的你要不要？”
董志刚在王喜顺身上打了一拳说：“你小子怎么说话？谁不想找俊的？什么丑妻近地家中宝，我才不信呢。”
王喜顺说：“不过，不过这人是寡妇，寡妇可不可以？”
董志刚说：“年纪不大也可以呀，怎么不可以？”
王喜顺说：“年纪嘛，比你只大两岁，不过老话说‘女大二，百年伴’大两岁正好，你说呢？”
董志刚说：“我说也行。”
王喜顺得寸进尺，说：“那，那要是再带着个孩子呢？”
董志刚笑了，说：“你别绕弯子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徐寡妇么？关键的问题你怎么不问呢？”
徐寡妇和土匪老大的风流传闻他来所不久就听人讲过，徐寡妇人他也见过，见面第一眼他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女人了，可别人不提自己怎么好意思说？

王喜顺有些尴尬，是啊，谁敢娶白虎煞星？谁知道宗兆雄的把兄弟们对徐寡妇再嫁会不会捣乱？山上的胡子真的都剿干净了么？
停了一会儿他说：“董所长，说真的，徐寡妇那小娘们长得是真可人意，就是命相不好，跟她的两个男人都死了，什么克夫煞星之类的传言把人给吓住了，没人敢娶她。不过，董所长，我想你当兵这么多年，日本人你都杀过，你的命一定是杠杠硬，你要是娶徐寡妇我觉得一点毛病也没有，她克不动你。”

董志刚说：“我是共产党员、转业军人，我才不怕什么煞星不煞星呢。”

嘿，听话茬敢情所长乐意，王喜顺连忙说：“那太好了，明天我就找人替你去说。”

董志刚假装生气道：“跟你们这帮警察油子在一起真没意思，一点儿雷厉风行的作风都没有。什么明天？去！现在就给我去！”说完照着王喜顺的屁股踢了一脚。
王喜顺站起来，冲董志钢行了个军礼，嘴里说了声；“是，所长！”然后笑着跑了出去，跑没多远他蹲下来捂着肚子大笑，差一点没把刚才吃的饺子给笑出来。

董志刚脚虽残疾，但不快走看不出来，他身高体壮相貌威武，难得的是年轻没结过婚还是所长。这条件上哪儿找去？所以介绍人和江小嫚一说即成。

寡妇和光棍感情交流了不到一个月便达到了结婚的高度，农历二月二这天董志刚和江小嫚在镇政府会议室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书记和镇长都讲了话，勉励他们积极投入新的生活。

民主政府倡导的新式婚礼让江小嫚兴奋，她和董志刚每人胸前都戴大红花，红花下面是写有新郎新娘的红绸布条。俩人当场交换了礼物，董志刚给她一个本和一管笔，意思是鼓励她出来工作。她给志刚一双布鞋，表明以后要照顾好董志刚的生活。

度完蜜月后，董志刚跟媳妇提工作的事，江小嫚对此兴趣不大。一来她没什么本事，什么都不会干，到机关怕同事笑话，最主要还是她与土匪老大的丑闻全镇人几乎都知道，她害怕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因此她假作生气地说：“怎么？一个大所长挣的钱养活不了我们娘俩？一定逼着老婆抛头露脸的出去给你丢人现眼？”

五大三粗的董志刚小三十了才进入温柔乡正美得不行，对美人老婆是疼爱有加，这会儿见小嫚不高兴他马上说：“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吗，你要是不乐意去咱就不去，这事还不是咱说了算。”

令董志刚没想到的是，年底，江小嫚自己提出想参加工作。江小嫚为什么改主意了？这里面当然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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