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灰渣路上,心情格外舒畅,虽然此刻,天空阴云低垂,偶尔有一丝冷风吹过,这只会让你感到特别清醒罢了。好久没有下雨了,在这里,你能切身体会到春雨贵如油的滋味。远处的山上,变得更加疏朗,那一道道苍黄,该是成熟的小麦了。农历刚刚进入二月,然而玉溪的时令似乎特别早。田野里的油菜早已退去那一身鲜亮华贵的金黄,换上一套青绿或者灰绿的裙装,绵绵密密的菜豆荚,发育得鼓鼓囊囊,饱满的小身子,挂满枝枝干干。整个田野,已经是海洋一般望不到边,深绿色的海洋啊。
夹在油菜田里,有一块一块的麦田,虽然山上的麦子已经接近成熟,大田里的麦子依旧碧绿。忍不住揪下一棵麦穗,发现麦粒渐渐变得硬起来了。一棵麦穗上,竟然有七八十颗麦粒,亲自数了以后,我心里竟然有一种感叹,生命竟然是如此神奇,不可思议啊。一粒种子,可以分蘖,然后生成许多的麦粒,这不是一种平淡的威力么?
我把剥开的麦粒放进嘴里,轻轻咬着,慢慢咀嚼,那种来自天然的清香顿时让我陶醉。是啊,好久没有这样随意地嚼过清香淡淡的麦粒,那种亲切的味道久违了。
小时候,每到夏初,麦子将要成熟的时候,饿得面黄肌瘦的我,总会拖着鼻涕满脸,比我还瘦弱的小妹来到田野。找一块僻静的地方,我会偷偷地揪许多麦穗,把我们两个的裹肚塞得满满的,然后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回家。或者躲在角落里,慢慢地享受清香的美味。拿出一棵麦穗,捋下麦粒,放在掌心里揉搓,然后吹去麦皮,那一粒粒饱满的麦粒就在我们笑笑的手掌里躺着,煞是诱人。我先是一粒粒地嚼着,也分给小妹,但是那种甜香让人忍不住,尤其是饿极了的肚子,似乎催促着我们,于是可以一下子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来,那是多带劲的享受啊。毕竟,麦粒是生的,吃多了难免拉肚子,但是在那个填不饱肚子的岁月里,谁还会顾及这么多啊。也有时候,因为吃得太急,麦芒甚至麦皮都被我们咽下去,卡在喉咙里,很是难受,不时的,我会让小妹张开嘴巴,替她拿出那些杂物,疼得她哇哇大哭。后来,我们把揪来的麦穗拿回家里,在烧炕的时候放在火上烧一下,然后把那些烧得有点黑乎乎的麦粒放进嘴里,那味道果然好极了。
有一次,我们在靠近墙角的地方烧麦穗,结果引燃了柴垛,那是玉米秸秆,初夏的阳光下,很容易烧起来。我们兄妹俩在那次灾祸中差点丧命,我记得看着熊熊大火燃起来时,我搂着妹妹嚎啕大哭的恐怖情景。后来是驻村干部带着村里人扑灭了大火,从劳动工地听闻消息的母亲披头散发回到村里,脸上满是泪痕,当她看到我们俩安然无恙时,只是心疼地抱着我们,那满是疲惫的脸上,有欣慰,有忧郁,更多的是无奈。我知道,将近十岁的我那时候还没上学,一是家里贫困,二是小妹体弱多病,她是三岁的时候才学会走路的,小我三岁的妹妹就需要我照看。我学会了烧炕煮玉米粥等简单的家务,也可以随时带着妹妹出去玩。田野沟畔,村里村外,几乎小村的每个角落,都留下我们兄妹俩的脚印。不是饿极了,哪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啊。
这些事情过去三十多年了,当我在异乡的土地上咀嚼着这一颗颗饱满的麦粒时,不由自主想起那些往事——心酸而伤感。忘不了躺在初夏阳光爬满身子,躺在角落里咀嚼麦穗的惬意,忘不了小妹紧紧跟着我的那段日子,还有母亲表情复杂的脸庞,那种无奈是那么深刻地刺痛了我,让我至今刻骨铭心。
一阵鸟叫传来,我仿佛回到故乡,此时该是小麦返青的时候,再过几个月,当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叫声响起的时候,那该是小麦成熟的日子,那是乡亲们最为快乐的日子,端午节也到了,每一个洋溢着喜庆的脸上,满是欣慰快乐,丰收的日子,那是庄户人家最幸福最陶醉的美好时光啊!
布谷声声,乡情悠悠,哦,我的故乡,我的乡亲,我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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