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年轻博士一步一步走进高墙
（一）
2008年4 月，东方魔都上海春暖花开，万象更新，南京路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川流不息，人头攒动。我参加完第一天的制冷展会后，急忙离开上海新世纪会展中心，穿过南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一处肃静的酒店。晚上，我将在这里招待一位年轻的化学博士。
张博士并不是别人，他父亲是我的姨表哥，他母亲的娘家与我们家同村同姓，我的这位表嫂与我们同是当年村子里少有的几个地主、富农子弟。在那个打倒地富反坏右的年代里，大家都同病相怜，息息相关。所以，我三姐与他母亲自小是闺蜜，两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与他的舅舅至今往来无间；我和他姨是高中同学，也是来往甚密。
我的这位表侄当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天津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又硕博连读，27岁那年就拿到了博士文凭。这不仅在我们村子远近，就是在我的所有沾边的亲戚堆里，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人。又是学化工的，与我同行。我当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别说博士，连一个硕士的考场都没敢进入。因此，我心中对这位多年不见的表侄自然是尊亲有加，高看一筹。
我到了酒店，选了一个肃静的餐台，正在查看菜谱，研究吃点什么。少顷，表侄也到了。多年不见，这位表侄不仅学有所成，外表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米七五以上、笔直的个头；方正、白洁的脸庞，越发显得眉清目秀；长短适宜，整齐地梳向一侧的黑发，一副十足的知识分子模样。
打过招呼分别落座之后，点了几个菜，要了些啤酒，我们边吃边聊。谈话中，我得知表侄刚刚毕业一年多，在一家大型国企干了将近一年，现在已经跳槽到另一家外资企业了。我很好奇我的这位个表侄年纪轻轻，博士毕业，为什么不去高校、研究院做学术研究工作？
言谈中，我了解到，毕业后当教授、搞科研，还是出国做访问学者，这些常人做梦都难以企及的工作，对于表侄来说，都可以信手拈来，随意选择。然而，表侄偏偏不喜欢这些职业，他认为，诸如教书、科研之类，收入偏低，虽然可以混得一点小名，要出人头地很难，远不如在企业里来钱快。他甚至认为，如果重新选择的话，他不会选择读博，硕士毕业进企业就足够了，可以早学企业运筹，早赚钱。功夫不负有心人，表侄在企业里能力强，收入高，毕业不久就在大上海购置了住房。
看来，我的表侄对于贫穷的家庭，在贫困的农村里，那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流言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对如何赚钱致富情有独钟，对于家庭与社会之类的话题谈及甚少。
因为对于企业感兴趣，所以，次日表侄挤出时间，专程来到制冷展会现场，在我们的展位上坐了半天，由于都是做化工的，他对我们的企业及产品颇感兴趣，我们聊得甚欢，谈论许多，仍然言犹未尽。
那次在上海见面，在展会上分别以后不久，表侄又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又在浦东新区，在新的工作单位附近买了一套房子，由于存款交首付了，装修款岳父帮了一些，还不够，希望我能借给他一些。表侄头一次张嘴，我如何能拒绝？问他还需要多少钱，并要来卡号，给他打了八万元。
到了2009年，我再与表侄联系时，得知他又跳槽了，正在廊坊一家煤化工大型私企里做技术开发工作。当时，我感觉他换工作单位太勤了，便叮嘱说，刚刚毕业的年轻人，换一换单位，找一找感觉，寻个最适合自己的岗位是可以的，但是要适可而止，否则，更换工作太勤，哪家也相不中，飘忽不定，就不好了。他告诉我，趁年轻多走几家企业锻炼锻炼，学习一下不同公司的技术和管理模式。他还向我透露，在这家新公司里接触到的相变蓄热技术，用于节能减排，以后市场空间应该很大。
2009年中秋节前，表侄给我来电话，告诉我说，春节前，他在这家公司的劳动合同到期之后，不打算续签了，想到一家中小企业去锻炼。我很吃惊，问他为什么呢？他讲有关技术都掌握了，一堆博士在这个大公司里扎堆，竞争激烈，管理严格，没什么发展空间。
听到表侄又要跳槽，我心想你这年轻人，真是有点不稳当，便问道：“那你下一步准备去哪个公司？”他说还没有计划呢。我想了想，顺口说出：“要不，你来我们单位试试？”
少顷，他回答说：“让我想一想，同老婆商量一下再说吧。”我知道表侄选择单位非常挑剔，我们这小地方，小企业，水太浅，根本养不住表侄这样的大鱼。所以，感觉他是在唐赛我，放下电话，就将这事儿扔到脖子后去了。
一个多月以后，表侄又给我打来电话说，上次表叔提到的事儿，他回家同老婆汇报了，老婆不反对。我拍脑门想了半天，反问道：“是来我们这里工作的事儿吗？”
他回答：“是的。”
“那好啊，你那边的合同到期之后，你收拾收拾就过来吧。”听到表侄真的想来，我顾不上细节，未加思索，很高兴地欢迎他。来一个博士加盟，那我们这个企业，却是如虎添翼了。
我说完，他又支支吾吾：“嗯…是的…这个…表叔，我们需要仔细谈一谈。”噢，可不是，光说欢迎人家来工作，还没有讲工作岗位、薪酬待遇等等细节呢。我便马上问他有哪些具体要求？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还是先听听表叔的想法吧。”于是，我便提出了几个方案。
经过多日，多次电话，邮件交流，详细交换意见。最后，终于达成原则性一致：张博士来我单位工作，任总经理助理兼研发中心主任，负责技术开发与市场推广工作；年薪为公司营业额的2%，解决住宿，每年报销六次探亲往返费用，如果业绩突出，可以低价让与股份。
本来定在2010年春节假期之后，张博士来公司入职，可是到了春节之后，他一直推说有事儿，一拖再拖，已经出了正月，博士也没有到来，他到底还来不来呢？
2008年上海冷展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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