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期五的早晨,街上行人很少,有几辆自行车匆匆驶过,也许还未到上班高峰期或者过了上班高峰期——时节已进入隆冬,天气很冷了。
忽然商贸大厦的十几层的高楼上摔下来一个人,一时间被摔得面目全非,脑浆迸裂!他穿着寒碜,和他一起摔下来的还有一个庞大的旅行包,这会儿,那个旅行包就像他那么躺着,有些垃圾从旅行包里蹦出来,散落在旁边。
最先发现死者被摔死的是几位清洁工,她们大惊失色,首先谁都不敢靠近,后来她们当中的一个报了警,然后几个胆大的互相鼓动着向尸首靠近,很快地,她们认出了死者。
“他是阿二。”一个说。
“真的是阿二,千真万确。”另一个也认出了死者。这可以从他的穿着和旅行包上看得出来。
这时候有几个骑自行车上班的人都下了车围到这边来。
死者是个精神失常的年轻小伙子,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从那儿来,不过他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很久了,他来的时候天已经十分寒冷,但是无数个寒夜里,他只在广场的长凳上过夜。
阿二穿着一件捡来的破绵衣,有一次几个小孩还追着他撕扯他后襟上扯烂的一片后角。野狗也扯他,直至将那一片后角从那件破衣服上撕断——扯衣服的游戏才结束了,它之所以能称之为游戏,是因为上演这场闹剧的时候,有几个优雅的穿着华贵的男男女女在一旁开心地笑,一个男士还说太好玩了。但是看到阿二的衣服的一片后角就那样草草地断掉而收场了,他似乎很扫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优雅地离开了。
阿二,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个半大的小孩,他时常逗着阿二取乐,不过,他人倒是很善良,他闹了一阵之后就会赏给阿二一块饼或者一个水果。一次他说,你真傻,就像阿二——这句无意的话就成了阿二的名字。
阿二,就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其实细看他,一点都不难看,甚至还有些英俊。他的个子较高,体态匀称,有两只美男子式的眼睛,但那两只眼睛里没有内容,一副乐呵呵的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时常都在笑,不过笑的莫名其妙。
一次,有几个女生路过阿二旁边时,他跌跌撞撞地向她们奔去,他一边嘻笑着,一边吱吱唔唔地说着一些话,他甚至抓住了一位漂亮女孩的手,她们都听清了他说的一句话,他说,“妈——妈——我冷,我冷——”但他仍然那么微笑着。
同时,被他抓住的那个女孩就像在她身上插了一把刀那么尖叫起来,然后猛地从阿二手中挣脱了自己的手,由于用力过猛,至使阿二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那个女孩打扮时髦。一尘不染,她显然被他的肮脏气坏了,她一边用留着长指甲的苍白的手的指尖小心奕奕地从她的精致的包里掏着卷纸——生怕她一不小心,从那个傻子手中沾染的肮脏会污染了她的包——她掏出纸以后,使劲擦她的苍白干净的瘦手,足足擦了五十遍,把整整一卷纸擦完了,她的脚下留下一堆洁白的纸屑,微风一吹,就像雪花一样飘散了。甚至在其间,她还呕吐了一次——不过她还真的吐出来了,实在叫人恶心。她简直气坏了,在倒着的阿二的身上踢了一脚,骂道,妈,你妈个头,你他妈的简直是个多余的人,一点用都没有,你干么不死掉,活在世上丢人嫌眼,还要肮脏人,呸,呸,呸——你去死吧,你活着还在影响市容……
2
警察来的时候,人们已经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太阳温暖地照着,大地一片安详。阿二的血已经凝固了,那是冻凝固的,那片殷红那么刺目,在早晨太阳的照耀下越发醒目。
“他是怎么死的?”一位警察问。
“他是摔下来的。”一位清洁工漫不经心地说,她为这么无聊的问题很轻藐,因为这太显而易见了。一位书记员掏出卷宗,格式化地记起来——这是他们的职业习性。使人感到这一程序本身的机械性大于灵活性。
“你亲眼目睹了他摔下来的全过程?”最先提问的警察听到有人用那么一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就扭转头盯着她问。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那么锋利,将清洁工看得发毛,就像阿二的死与她有直接关系一样。他盯得她心里发慌,她不由地底下了头。警察满意了,他居高临下的威仪是不该丝毫加以冒犯的——她太不自量了,那女人什么都没说,那个警察说,“我问你话呢!”
“哦……哦,是的!”
“什么是的?”他逼而紧追,她步步后退。
“哦,你想问什么?“
“我是问你是否目睹了他摔下来的全过程!”
“哦……是……是的!”那女人痉挛性地说。
“说!”
“说什么?”那女人张皇失措地问。有几人为这种淫威不平起来,几个人大胆地诅咒了几句。
“吵,吵什么?”那位警察不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随着他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的所到之处,四周便又鸦雀无声了。
“说啊!”警察说,那女人瞧了一下众人。说我们几人扫大街的时候,就在我们旁边不远处有一种沉闷地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声音,我们回头看时,发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他的脑袋开始冒血,所以我们当时就报了警。
警察问他摔下来时大街上还有其它人吗?那女清洁工人说人也许有,但不多。警察说也许从高处他还看不见你们呢——那么死者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死呢?他为什么要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为什么不是在昨晚?如果他是自杀,那么正常人的逻辑对他也会失去意义,他可以在常理以外做出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来——那么如果是他杀呢?如果具有他杀者,那他杀的意图又是什么呢?了解他是否具有涉险的值——也就是说像他这种人是否值得让别人冒险去杀死?
3
阿二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在晚秋的一个阴雨菲菲的夜晚,不知不觉地,第二天就在广场最繁华的地段,就有他的身影徘徊。那几夜天下着雨。他在广场上不能睡了,想躲到一个众人穿行的楼梯口,那里能避雨。
但是管事的几次三番地轰他出来,将他形影不离的一个旅行包扔到当街的积水中——阿二就像受了惊一样,向那旅行包扑去,但是他很不小心,也许过于激动,他即将到了旅行包跟前的时候,忽然摔倒在施行包面前。但他不顾自己有没有摔疼,有没有冷冻,他捡起旅行包将它抱在怀里。
那个轰他出来的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世上什么人都有,我见过的疯子,要饭的多了,这也会让人硬起心肠,以前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小伙子,别怪我,你到外边去吧,最好冻死你,其实你早一天死了,也早一天解脱这些受的罪。孩子,别怪我心恨,也别怪人无情……
于是,阿二便到广场的那条长凳上了,他的浑身早已被积水浸透,他冷的发抖,但他不敢到背雨处躲雨。
在冷的不行了时,他还知道自己不停地蹦跳取暖。天差不多亮了时,他也累了,他头枕着水淋淋的旅行包睡着了。
清晨温暖的太阳照着大地,也照着广场上的那几排长凳,在一条长凳上缩着阿二,他冻坏了,脸上泛着初对阳光的红晕,一会儿他的身上开始升腾起湿东西遇暖后的热气,浑身上下就像蒸笼一样。他在阳光下的湿衣服里温暖地睡着,脸上露着甜甜的笑。
下午的时候他的衣服全干了,谁也没见他吃东西,不过他很忙,他转战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垃圾筒前。在一星期时间里他共有了五个大大小小的包,包里装满了精致的垃圾。一个晚上他坐在他的那些包当中,正吃一袋子烂水果,他吃得津津有味,见了人就笑。脸黝黑而肮脏,眼里没有内容,满神情的纯真。
那一天汽车堵塞了整条街,阿二跌跌撞撞地要横穿马路,他不能拿他的太多的包,在马路的当中间撒的到处都是,但是他还不利索,往往捡了这个又丢了那个,看着汽车司机们那么焦心,他一点也不着急,他照样慢腾腾地在马路上和他的旅行包戏闹。
有一辆汽车刹车时有些迟了,几乎撞到他身上,他同样不慌张。那个吓坏了的司机出了车门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你想干吗,你如果想找死就到别处去,你死了,万事大吉了,可还要连累我,你还要不明不白地让我掏上一笔丧葬费。如果你不死,我找得麻烦更大了,你还要赖上我一辈子,我就要像我的亲爹一样侍奉你。像你这种多余的无用的人,你最好找一个河沟或找一条绳索自己了断吧,我们这些人都穷,无缘无故地养不起人……
阿二向咒骂者嘻嘻地笑了一阵,自顾自地捡拾着他的那么多包。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地慢腾腾地做着,实在让人着急——不过这些智商健全的清醒的有用的人,有的公务在身,有的赶时间跑车,都是一些忙碌的争分夺妙的人,他们确实够忙的。不过,他们似乎除了着急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比如帮阿二把那几个包拿到——或者是像阿二刚来的那几日,他在楼道里想躲一会儿雨而被一个老头扔出旅行包在积水里那样——将阿二的旅行包扔到他想拿到的那个地方。这样,这条街就不至于这么堵车了——这些风雅的男男女女就像强自说愁那么干着急。
后来这个现象惊动了交警队——警队排了一个交警来疏通这条街的堵塞情况。那位交警一边恐吓阿二,一边帮阿二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包拿到离马路很远的地方,放在广场的那条长凳旁边。年轻的交警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别乱跑,如果下次让我逮着你:你还为本市的交通,治安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不良或难堪后果,我会将你驱逐出这个城市——哦,不,这样说你不明白,我就会抽你。“喳——”他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单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警察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还不听话,我就拿手铐将你铐起来。说着交警离开了阿二,但是那里还遗留下他越来越远的叹息,“唉,这个傻子,世间怎么能生出这种人啊,正是造孽——还不如一个正常人发发善心将他弄死算了,那并不是害了一条生命,而是积了一次德……”
4
警察们思考了一会儿,有几个穿警服的人,拿着照相机对着阿二的尸首从各个角度拍照。有两、三个警察向最先发现尸首的人了解详情。之后,他们从一个神经病人反常的逻辑思维中推断了很多种属于自杀的漏洞。说他——阿二时常要上那么高的地方去吗,去玩吗?要知道在商贸大厦那种地区一般总有人把守,很少被疏忽,如果没被专门有人引开管理者,像阿二这么磨磨蹭蹭的人不会在躲开管理人员的视线就能顺利地爬到楼上去。还有即便他爬了上去,那为什么他一定要自杀呢,像他这么神志不清,精神失常的人已经不可能对生死产生什么明显的意识了,他不会为自己谋算什么,更不会了结什么。他可以从高处掉下来,他可以踩空什么——但那都是一些意外。第三,这个——他摔下来的时间也有问题,我们可以假设一下,他是在从他掉下来的地方过夜的,在一般情况下,他摔下来的时候不该是他激烈活动的时候——太阳正冉冉升起,他忽然从高处摔下来了,请大家想一想,这会意味着什么?难道这个牺牲一个傻子的性命而做出的事情没有任何暗示吗?
这个满腹经纶的警察正向他映射的意图过渡。他说也许这里面还不简单呢,也许有着别的企图。他的危言耸听让围观的人们感到奇怪。他忽然问众人——近来有没有人和阿二走得过近——也许和阿二时常接触的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与线索。
那位警察强调说,要对这个现象进行重视,一般人看到的我们先看到,一般人未意识到的,我们也要意识到,甚至是那些深处的,潜伏着的,尚潜伏的——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要一个年轻人去汇报情况,有可能的话请求市协会临时成立心理解析小组,协助专案组尽快破阿二摔死案。这项案例中之所以开设心理学课题,是因为死者的反常效应的缘故,有些事情不应该按照一个正常人的需要,决定去设定阿二生前的一系列选择,心理学专题会极大地丰富并完善正常思维操纵下的机械破案率。
瞧,这个庄重的敬业的作风,还真让人肃然起敬。围观的人都觉得这不免有些小题大做——而且看到连阿二——这样的精神病者的死都能让操办案子的职业者搞得如此隆重,他们都有些不痛快——还要成立什么心理学临时协会,普通人死后,那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实在想不通,一个活着时被所有人诅咒他死的人,他真的死了时,却搞得这么奢侈。这小子太有福了,于是这种莫大的差别让这些观众愤愤不平起来,接着他们列举了本市未破的好几桩案子:如盗车的,杀人的,抢劫的,绑票的悬案,直到后来这些列举简直成了指责。
那位警察没有理会那些无聊透顶的闲话。他最后不得不耐着性子向围观的人们再询问阿二最近和什么人走的过近,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说我看像阿二这种人,也没有和他走近的人,因为他本身神志不清,很难和人交流,勾通。
这时候一个男士说,阿二有和他走的很近的人。
“哦——”那警察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八九或者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微笑着,神情和蔼。
“你可以谈谈他的事情!”警察说。
“谁的事情?”年轻人说。
警察又审视了他好一会儿说,“就是和阿二走的过近的那个人的事情!”
“好!”
5
他见到阿二是在一个非常清冷的早晨,当时阿二在广场的那条长凳上卧着,样子十分可怜。阿二枕着一个旅行包,身上盖着好几个小包——阿二只用它们来御寒。他的脸冻得发红,让人心里发酸。他在阿二睡着的时候端详了阿二半天。令他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则最伤悲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但眼前的这个可怜虫连供自己取暖的几根火柴都没有,处处受到别人的遗弃和诅咒。他怕阿二冻僵了,他在阿二鼻前试探了一番,发现他还有呼吸,便唤阿二醒来。阿二醒来时向他笑了一声,然后抱紧了枕着的包,喃喃地唤了一声“妈,妈——”但他还是那么笑着。他让阿二随他走。但阿二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跌跌撞撞地背着他的包向另一边走去。他回过头看时,阿二已经离他很远了,所以他便随阿二的便了。
但不一会儿,他在早点摊上又遇到了阿二,那时候他还正在吃简单的早点。吃早点的人们见到阿二的时候都皱了皱眉,为了咽东西时不愿看到他那么脏乱的一张脸及其一身衣服,有好几个人已经背对着他。
但阿二不能发现人们对自己的嫌恶,他伸手就要在摊主的油条框里去拿油条,结果在他的冻手上狠狠地挨了摊主的一铁棒。使阿二嗷嗷狂叫着,逃远了。好在阿二的旅行包背在身上,可以腾出一只手捂住那只受伤的手。他狠狠地瞪了摊主一眼,但摊主就想没发生任何事一样,还在向顾客显示自己的无辜。摊主说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用那么脏乱的手要抓东西,大家看到了他没挨着这些东西,否则这些油条还不废了?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卖了好多油条,向阿二消失的地方追去。他追到阿二的时候,阿二还在疼得嚎叫,眼泪不停地往下淌。他将那个油条袋子伸向阿二,阿二太恐惧了,他不敢要。只是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在叫。
“拿着吧!”他说,他发现阿二的那只手被打的已经肿的老高,青紫透亮,将要腐烂似的。“你会跟我走吗——”他再问。阿二抬起来头来望着他的眼睛,满目无辜。“先吃点东西吧!”他说。他取出了一根油条递给了阿二,阿二接过来,并且大口地吃了。“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吗?”他再问,阿二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阿二又笑了起来,并且叫了声“妈,妈——”他的心头一震,他说“跟我走吧,我想为你洗一下你的手,为你涂点药……”
他带阿二到澡堂洗了澡。再带他到他租的屋子里为阿二换了一身干净的暖和的衣服,然后他又将阿二的破衣服又打成包让阿二背着,告诉阿二晚上睡的时候,可以盖着它,他甚至为阿二买来一床厚厚的被褥。
但是夜晚的时候阿二来到他门外,阿二没有叫门,便在门口像一只狗似地悄悄地卧下了,阿二仍然枕着旅行包,身上身下铺盖着他为阿二打理的被褥。
他不愿让阿二到他屋里来,这不是他嫌阿二脏,也没有对阿二怀有戒心。他是不会在这个城市里久住的——如果让阿二住惯了温暖的屋子,他怕自己一走,这种供给就会中断,如果阿二还要活着,就得在室外的寒夜去适应忍饥挨饿的日子——他无权剥夺一个生命的自然流程,他不能害了阿二。阿二的生存条件那么严酷,饥饿和寒冷自不必说,大多数人冷眼旁观地看着阿二的笑话,还有一部分打搅了他们生活的人不谋而合地咒阿二死,连清洁工都不能例外,因为阿二时常在垃圾筒内翻东西,便将卫生搞得一塌糊涂。那些日子都是他供给阿二生活,夜晚阿二都到他门外卧着。
他一听到阿二到来的声音,就忍不住要激动,他很想让阿二进来睡在他的床上,但一个声音说阿二以后还得活着。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夜里他在屋里听到了阿二冻得在屋外溜达的声音,于是他不再那么冷静了,他要让阿二进到他的屋子里来。
后来他改变了主意,他开始供给阿二最优裕最好的生活,但随着他将离开这个城市的日子,他越来越忧郁。阿二对他已经没有戒心了,阿二的手伤也被他治好了。阿二时常打开那个包,那个包里有一些女人用过的东西。还有一个年轻女士的像框,那是一张旧照片,阿二看着她说,“妈,妈——”阿二拿着那半截断了的木梳跑到他跟前说,“我——给,妈,妈——梳头——”阿二梳理了他的头。
旅行包里的那些东西很可能是像框中的这个女人用过的……
“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有一次他这么问阿二。“妈,妈——我们——去找——妈——妈——”阿二似乎很高兴。于是在他临走的前两日,他将阿二带上了商贸大厦的楼顶。那个夜里他们就在楼顶度过。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迎着朝阳,他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俯瞰着这个城市忙碌的却是冷漠的人群,他在为一个不幸的——却更是一个无辜的人送终。他说阿二,你站上去,你要看到那大地深处,母亲就在那里等你,你只要闭着眼睛向前跨出一步,你就能回到你母亲身边。对于受罪的人来说,那一边才是最幸福的,你去吧……他看着阿二爬上了楼顶的边缘,阿二哆嗦了几下,是他帮阿二迈出了那一步……
他的故事讲完了,四周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警察问,他是谁,那个男的说,他就是我,是我杀死了阿二。我之所以这么承认并不是我头脑一时发热,我可以不提供任何这方面的消息。我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即便我杀了他,但我尊重他,我在众目葵葵下揭露我的行为就是我尊重他的方式。所有的人都可以说我无权决定——哪怕是像阿二这么一个人的生死,但我还是决定了,我知道我干了什么,需要我承担的,我绝不抵赖。但是我还是要说,当他在任何人面前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以来,却在我这里过了一些短暂的人世间的日子,尽管对于他本人是无所谓的,但在他之外还有所有——我们这些心智健全,理智,有良心,时常谈论着人道与道德的人。对,是人道,但我们却做了什么啊!我杀他并不是应和大多数人对他的诅咒和漠视,而是我忽然在他的身上激发的那种良知与责任心,使我感到了我应该对他执行的一项权利——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必须要做出来,来延续我对他的人道、同情和平等,如果不是今天,他很可能会冻死,会饿死。我对他的好使他朦朦胧胧地懂得了他这时候的归宿的福——尽管我错了,但对于他——我仍然替他欣慰,因为是他最信任也是他生前对他最好的一个人送他到了生命的终场——他过了那么短暂的却是人世间的日子,再也没沦落为猪狗……
他是被警察戴着镣铐带向警局的,星期五的凶杀案并没有成立临时心理分析协会,作案者自己让案件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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