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激情的丧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一
或许,这个注定将要降临的时刻,真的就要提前来到?
在他体内,那条奔流眷顾的河水正日渐稀少。
那来势,曾经也是涛声滚滚“卷起千堆雪”。
现在不同了,在养育了多少年后的某个早上,
跌倒在一棵新生的小草脚下,流下了最后一滴血。
这让我想起了今天的古罗马角斗场,
已不那么完整高大且具有撼人心魄的废墟。
虽然残存的骨架中,我们依稀感到了
昨天的悲烈和惨况。但毕竟残损了,像戈壁沙漠中
淹没的楼兰古城,那逝去不可能再回头了。
“呵,兄弟,你见过真正的长城吗?
我说的是它的全貌,而不是某座炮台或关隘
被修葺的部份。”那能说明什么呢?
大雁飞过的午后,我仿佛看见郊外野地里上升的希望,
那光影随我的心境回到了沙河之滨。
(请允许我对未来可能呈现的水景加以赞美。)
杉板桥,迁移的工业能带走故往的记忆吗?
又能给明天留下什么?而一部尘封已久的战争实录
是否就是历史的真正揭密?就像我
没完没了的猜测,批判、思考……。我知道
我已开始衰老却不改易怒地坏毛病,
直言不讳肯定会削弱文字的份量。
“你的诗可能缺少点儿什么。”缺少什么呢?
你说:“幸福”若可以赐予,论气质,
会不会降临到一个特定的头上?
不是已说到长河故道及众多颓败的古城遗迹了吗?
不是已说到遗忘了吗?这是由不得我的。
也许是“成见”吧,像一盘VCD,
深藏着一种无法沟通或不愿沟通的“怪”。
就像卡夫卡面对他的城堡他的父亲;
像里尔克笼中的豹子,在冰冷的栅栏后孤独地徘徊;
抑或警察在闹市的羊肠里追赶着亡命的“惯偷”?
有时,我们也能坐到一起相互承认着什么,
并伴着幽幽灯火和酒色陶醉其间。
那释然的五官也许因暗含着某种亲和力而生动起来,
像改良后的河水,大家都渴望清澈一些。
虽然,时不时地还会于谈笑间泛起些
怪诞的异味儿,以抵触,让你感到一点儿轻微的难受。
二
“来吧,记住,别忘了地点呵!”一次聚会挑动一根神经。
斗争中,他再次放纵了自己,像一盒铁钉,
总因靠得太近而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总是生硬的介入,让四周的光线因搅和而昏暗起来。
“饭还是要吃的”他们说。这样的经历
或许会成就一段作为个人的历史。
当我抽身离开一条小巷,离开一行茂密的树荫,
就想象古罗马勇士是如何死于宫庭的石阶;
想象那个因过分自信而败走于滑铁卢的法兰西英雄,
还有载誉而归的斯拉夫人。他们的豪放与疯狂
正带给我一种似乎相反的效果,让我
静下来,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虽然,
这仅仅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大街上奔走的人们,
摩肩擦踵的影子在不同场合是否都有过
同样的遭遇?揣着一颗难耐的心,我来到抚琴西区。
那种并非因精神障碍可能导致的奇怪病灶
让人联想到一种成长的不易。而此刻,
我的表情是否因过份自信而不能自持?黑暗中,
一种莫名的孤独胁着刀锋向我袭来,
像古希腊尘封已久的艺术,至今也无法破译的
玛雅文化,三星堆,复活节岛上的
石人之谜,是否正好证实了茫茫太空里正进行的
一种未知却旷日持久的行为实验?
它奇迹般的例证也包括着我们人类自己?
而我们却面对奇迹倍感孤独,倍感时代的阴差阳错。
像深海中游动的亿万生灵,色彩斑斓
形态迥异。它们纠缠着、拒绝着、拉扯着、吞噬着,
陌生地栖息在一起并游历其间。每一个
物种的灭绝是否都预示着前后两个灾难的开始?
只因它们浑然不知,只因来得不是想象的
那么迅猛而将可怕隐藏了起来。看看大街上拥挤的
行人和汽车吧,堵得太紧太频,其中一个
就显得微不足道。如同一个人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的自不量力。他乞望的认同该是多么的
滑稽。“来吧,快来吧,别忘了呵!”
从“悲惨世界”走过“百年孤独”,从杉板桥到水井坊,
“去还是不去呢?”有时,一个意外发现
会惊喜地伏上你的桌面。那偶然,
让我想起前些年,商业街警察脚下挖出的船棺。
改造的行动中发现一个接着一个,
捣毁着昔日的美梦和静寂。“培根路
已经拆了”。他们说:“这会儿,我们搬到了‘黄龙溪。’”
三
也许我又话多了。在城市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谁能说出
文明是从那一个岔口哪一块路牌开始的。
府南河水流过了千年,在它流走的日子里花开花落,
遇见了什么又埋葬了什么。更多的昨天,
只是水的冲刷下,渐渐淡化而悄然逝去的碎片。
你不能凭一家之言就断定什么,也不能
从闹市的群体叫卖中辩出真伪。
每个人都是鲜活、唯一的,在生命终止前都可能
拥有庞大的想象和背景。追逐啊,
文明的列车能否让每个赶路人都搭上一段?
(那怕中途被挤了下来。)可每个人
都是这么想的。灾难每天都在上演,我们总庆幸自己
不在其中;荣誉每天都在降临,能否让你
也分得一羹?就像你昨天和我谈到的某段历史,
由不得谁又确是无数的他们中的一位、几位、或一群,
以某种追随、蔟拥于道义信仰之下的智慧,
假以攻略、争斗、撕杀等等于成败之后写成的。
而一个人,一个骗局或阴谋的切入,
是否意味着将有另一只手将它改写?
但眼下是谁都不能多嘴,不能像林中出头的小鸟,
必被致命的一击打落下来而不在于他
有没有过错或做了什么。昨晚,
当我去医院探望一位患病的老者;
当我随着电梯升上城市的屋顶,看到万家灯火
在说不清是喜是忧的角落里闪闪烁烁,
意识到精神的城堡在肉体的堑壕前就要缴械的样子,
我承认我是认真、敏感、易怒而脆弱的。
没有人相信一间老屋坍塌前的坚守。未来是年轻的。
当我说得太多,太孤愤,我知道,
对于历史的拉锯是多么可笑的痴态呵。
一个剪掉了脐带的人,一个从母体中分娩的名字,
在子夜的梦中暗自嚎哭:文明呵,
看看那一盘不甘的心吧。而对于一个醒着的人,
一个具体的恶能拿出来示人吗?
在时钟脚下,在杂乱无章的现世楼头,
他也许真能这么做,但,实在不要再去对此指望什么。
四
秋天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新词让我们又回到了诗中。
无论以“革命”还是“流浪”的方式,狮子山
还是狮子山。一个兄弟想以“裸奔”,
穿过成都的大街小巷闹市广场。他的勇敢
却让我从偶然听到的一口关于井的深度中感到了
头上遥远的光亮,他的魅人的诱惑,
似乎正带给你无法触及的炫目。枯水期到了。一个人,
将以不被旁人看好的方式,顺着心底的河床
悄无声息地走出窄窄地成都平原。
也许,他心中有条更高的流水和“圭臬”,
只因我们一时无法获知而缄默于此。
“好诗是该反复使用嘛。”一个绝顶的憨态又将他自信
的“黑暗”向我们推进了一步。宽巷子呵,
革命早已烧毁了旧世界,你还想烧毁些什么?
放逐或羞辱?这使我想到秦时的《吕览》,
汉时的司马迁;想到了狼嚎虎啸的
西伯利亚雪原。就此打住吧。你的逃匿和我的懦弱
没什么两样。虽然四下不太安分,太噪,
但中世纪的黑是万万不可的。一杯茶水打翻了,
能洗涤什么?一顿酒灌饱了,熬个通宵,
浮上心头的也只是臆症中的幻象。
唉,我足下的“痛风”哟!狭窄稀有
的诗意中,我再次证实了另一类的出色和懒散。
看,乞丐们又出发了,梦想着英雄的晚宴。
这就是我们想象的火车吗?轰隆轰隆地,
在心头咒诅并试图牵引着时代的火箭。
一架“青春”的牛车,总也冲不出围城里书本的土路。
采一朵鲜花,再采一朵也仅仅是个陪衬。
后宫的嫔妃们放风去了,河边留下了她们的丽影。
在一座为文明淹没的城市,一阵风,
让我意外的发现了多少嫖客的慊卑。而一个人的反对
能坚持多久呢?“这远不及凯撒时代的荒糜。”
所以你还得孤独,“除非你同时落下两只悬空的脚。”
大地又在何处?当又一盅酒下肚的时候,
我看见一只通红的手掌正拍向桌面一只苍蝇
忘情的翅膀。“和他计较什么 ”,这是朋友及时的忠告。
五
其实,他早已洞悉四周的秘密。“罢了!罢了!罢了!”
他知道那种厌倦出自哪里。事实已经明了,
这古老的旧城哪些该拆,哪些该保,
不能违背规律的需要。话已在前天说出,
坚守是重要的。但必须以独立加妥协的方式去完成。
“拒绝”,你拒绝得了谁呢?你可以不宽容,
但必须以“忍”,或以背地、武断的方式才能达到。
直面谬误是不可能的,“那多难堪呀”,
不能放过的是更软的你。初冬的狮子山,
一个关于“沟通与认同”,关于“法规与秩序”的话题,
让我感到了人类于现状中的无奈和绝望,
感到了咫尺之内青年的忧虑与彷徨。
他们是正直而单纯的。他们脚下的井,
巨大的缜密与空正陷我于黑暗的更深处不寒而粟。
“我们都是罪人,暗含着不同的恶。” 一种爱,
为什么要表白?要碟碟不休的忏悔并
羁怩于众多外在的形式? 我不说虚伪你知道真实
在哪儿?一个巨大遥远的命题或许
思辨于内心更为恰当。从一段书中的文字你获悉
世人并非都愚不可及。一种气质,
一种个性的差异却很可能使彼此心中厌恶起来,
如同面对一桌盛宴,却不因殊途同归的
偏离而大倒胃口。这又怨得了谁呢?
也许是一个狂喜在心中疾走,或一个焦虑浮上了心头?
从杉板桥到万福桥,从春熙路到盐市口,
临街的“碑文”,让我目睹了一个个存在的追求,
并看到了政治的袖口上一只温柔的大手,
正在鱼贯往复的汽笛中举起了砖头……
往昔过去了。当一个个活泼的大脑注满了记忆,
沟回的不同预示着晚餐可能的机会。
背景呵背景,回忆是疼痛的,但他需要。像一台
机器上的螺丝,锈了,也不可缺少。
一块芯片的抽取、加大带来的仅仅是速度与
容量的变化,本质空间里,范围再宽,也是内定了的。
六
一股“成长的才气”尾追着某段赞美的文字。面对窗外,
种种的时尚与追逐,正因气氛的苟同,
而在相互抵制与前卫的纠缠中愉快地呈现……。
土拨鼠终于打通了乡村与城市的通道,
努力是可爱的。那声音,曾随着丝丝春风,叩击着
你警惕而封闭的内衣。那鼓励,不容你
因过分感激和失态而产生置疑。这优秀与强大
一经复印,那过电般的快感便迅速以
可能的力度横扫天边的荒漠和内心的死海,并准确地
以溯风的来势告诉你:因某某月相的差异
而带来的疑惑与伤感。它可能击中你过敏的神经,
让黑暗即刻收缩,聚合,然后于膨胀中
怦然爆烈成浑朦一片却终不显形。
让两种向度因过分趋同而最终交叉成一种误会的穿刺。
也许你会沮丧,但不能指责的是方向。
犹如忽然一朵娇艳的花绽放在你的眼前,
那线条、那芳香、那可爱的小嘴迷你裙,其归属
并不一定因你的快速抵达而结局圆满。
问题是我们不忍不甘的放弃。你能对说出的义气
明哲保身吗?守住电话的一端你听到了
事不关己的彬彬有礼。你能想象得出
那对失聪的耳朵高高挂起的雅致吗?
才气的生长是挡不住的。因听到了真实而恐惧、怨恨,
反复调动伤风的喉咙,脸色是情不自禁的。
也许是他的不自信正渐渐虚拟地偿试着
疏离诗意的交谈与群体并另怀打算,
放任情绪因温良的抱怨而背离仗义与真诚。
我们怎么啦?只是一杯水的事实,
绝不会因你的看穿而勇敢道出。犹如一盏灯下的感动,
也只是酒后的云影迅忽即逝。
但你不能怀疑或细想得太多、太深、太久,
像穷追一部天书那样较真是愚蠢的。
正如揭穿一幕动人的哑剧或魔术的机巧一般
不合时宜。 大幕落下的时候,谜语就让它永远是谜语吧。
2002. 11—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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