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老了，全身皮肤都是松松垮垮的的，不像是与生俱来，倒像是套了件粗糙又不合身的人皮衣服。牙齿掉的只剩门牙，不能笑，一笑就露出两个黑布隆冬的窟窿。
总是带顶黑色的毛线帽，耳朵两边垂下来两根长长的带子。走不稳路，所以总是拄着一根拐杖。
或许是人老心慈，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好人。
1.
那天，村子里来了个傻子。
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寒冬腊月，他光着脚，穿着不合身的单衣，把长袖衬衫穿成了七分袖，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系了根布带。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的又红又肿。
他面对任何事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也无所谓去哪里，仿佛是天生的流浪者。
他窝在村里一间没人住的土房子里，饿了也不知道讨饭吃。
村里人见她可怜，轮着给他送饭吃，有时是几个红薯，有时是米饭泡点菜汤，傻子不挑食，吃饱就行。
做好事也是有新鲜感的，村里来了个傻子是个新鲜事，但这股新鲜劲迟早是要耗光的。终于有一天，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所有人都忘了给他送饭。
这段日子，傻子习惯了“吃香喝辣”，扛不住饿。土房子旁边有片菜地，傻子半夜饿得睡不着，跑到菜地里把葱姜蒜都给刨了个遍。
傻子就是傻子，吃了一口生姜后觉得难吃，扔了再挖另一块生姜，他没想过可以换一块菜地。
菜地一片狼藉。
这回傻子算是摸到了老虎的屁股，那片菜地归王大妈所有，她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不知道气哭过多少和她吵架的老太太。傻子落在王大妈手上，这事绝对不可能“善终”。
果然，王大妈知道这事后，抡着把一人高的大笤帚一路杀到傻子面前，骂骂咧咧的戳着他的脊梁骨，扯着嗓子朝围观的人道：“他要是吃了我也不说啥，挖了又不吃，不是糟蹋我东西么！”
围观的人连连点头，纷纷表示赞同。
傻子跟来的时候一样一脸茫然，好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解，他就这样被王大妈一路赶出了村子。
可傻子的记性好啊！第二天就原路跑了回来，依旧住进了那间小屋里，但是再没人来给他送饭了。
披着人皮的老太太除外，她拄着拐杖把傻子带回家。烧了热水让傻子洗澡，傻子很茫然，不知洗澡为何物，她只能颤巍巍的亲自动手。
老太太的儿子出门赚钱有几年没回家了，她就把儿子的衣服鞋子给傻子穿上，又给傻子吃了顿饭。
关于老太太给傻子洗澡这件事，村子里颇有议论，傻子是成年男性，老太太能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但不能帮他洗澡，这是女人的节操问题。
老太太拼命摇头，拼命摆手说：“啊呀！我都一大把年纪啦，一大把年纪啦！”
傻子还住在那间小屋里，但是他不茫然了，他知道饿了就要吃饭，吃饭要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日日饭菜齐全的招待他。
2.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老太太正在屋里拨弄火盆里的炭，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凝神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屋里没开灯，她一半身体隐在黑暗中，火光在另一半身体上闪烁变化。
片刻后，她放下火钳小声对老伴说：“快把门关了，傻子又来了！”
老伴依她所说关了门，两人默契的沉默不语。
傻子不说话也不敲门，只是在门外张望，依旧一脸茫然：今天怎么没人给我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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