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于公众号：拓扑小黑
作者：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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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依旧是一片原野，原野的尽头便是那座小小的村落，它终日倾听者风的呼啸，沉默不语。
这一切都是二十年多前的事情，很多我已是记得不大真切了。
依旧是个萧瑟的冬天，铅色的阴云布满整个天际间，狂风肆虐，衰草连天，原野上有条泥泞的道路，通向那座村落，泥泞里有位老奶奶拉着她的孙子，顶着狂风艰难前行，路边的大柳树被吹得枝条凌乱的飞舞着，他们怀里抱着的有年货，有糖果还有大红大绿的关云长，他们蹒跚着想着那座村庄走去。
母亲和一位女医生带着我去过那座村落，冷风凛冽，村子里的道路上看不到多少行人，一切都缺少生机，路中的泥潭里坐着个小女孩，穿着简陋的衣服，光着小腿和脚，她傻傻的坐在那滩泥水中呆呆的洗脚，脸.上挂着痴痴地笑容，同行的女医生急忙扑上去，一把把那个小女孩领到屋檐下的椅子上，随后找了块毛巾给擦拭身.上淋漓的泥水，随后那位女孩又开始尝试着一点点挪动身体，向着那滩泥水挪去，被那位女医生给报到了屋内，屋内的窗户很小，有位老妇人在抽泣，一束微弱的光映照在角落的一堆南瓜上，附近是个破旧的小木桌，木桌之，上供奉着神位，老夫人依旧在抽泣，抽泣着叙述一些事情，在后来的一些时光里，我仿佛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个女孩死去了的消息。
原野尽头的村落，在童年的记忆里总是万分的神秘，一轮满月升起时，浮动的乌云在它的渲染下散发着氤氳的光芒，月色犹如轻雾一般笼罩着村落，远方扑面而来一阵微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广袤的天地间闪烁着几颗明星，万籁俱寂，微闻犬吠，在童年的记忆中，那浮动的暗云里仿佛隐藏着另外一个世界，有高大的楼宇，车水马龙，浩渺的歌声，有海洋，灯塔，黎明的曙光，游荡的渔船，一切像是带着喧嚣般的隐藏在那朦胧而又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在那些美好的夜晚里，栖栖遑遑的锣鼓声总会响起，戏台上有木偶戏，台下也照例会有一群闲人，台上红红绿绿一片，台下人头攒动，闲人们并不专注于戏文，他们躺在稻草堆里愉快的打滚，有着说不出的新鲜和奇妙感，三五成群偶尔也会从极为破旧的衣服里摸出几支极为劣质的香烟，彼此愉快的分享它，他们总是会出现在热闹的场所里，永远呆滞的目光和永远微笑的脸，浑身上下的衣服里积满了阳光，雨露，和泥土，闲人们没有固定的工作，放佛没有父母没有家，晚上也许就住在土地庙或是那高大的草垛下吧，他们仅有的一点钱听说是去医院扛尸体所得，古铜色的肌肤里承载着那片原野特有的神秘感，快乐却又自由，后来他们就消失了，也许是病死了，也许是当了乞丐。
保姆的家就在那座村落，她常常带着我去玩的，麦子收割后的时节，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一切，万里无云，一阵微风夹杂着泥土与麦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太阳已经开始炙烤着大地，牛棚外面的墙角里倒着成堆的土豆，旁边是蟠曲粗糙的井绳，窗台上放着乌黑的酱碗，破旧的木门上到贴着福字，雄鸡高高的站在木辕车.上长鸣一声，撕破了响午时分的寂静，周围的树木在旺盛的生长着，葡萄藤下的阴凉处王小虎的奶奶坐在青石板上，满头银发，极为消瘦的身体外面套着宽大的深蓝色土布衣服，张着空洞的嘴巴，怀里抱着王小虎，王小虎并不听话一个劲的哭，他奶奶摸遍全身的衣兜找到了一-颗冰糖塞到了他嘴里，一只老母鸡悠然的抖抖翅膀从他们身边走过，麦子在阳光下铺开晾晒着，天空蔚蓝一片，几只鸟愉快的飞过天空。
保姆家是矮小的土房子，向着西边，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门口挂着成串的玉米，夕阳的余晖安详的照耀在褐色的门板上贴着大红大绿的关云长，房子的旁边是个高大的草垛，几个老人便坐在门口他们沟壑丛生的脸上积满了阳光，泥土，雨露，穿着也是自己做的宽大的蓝色土布衣服，长长短短的说着闲话，八月十五云遮月，单等来年雪打灯，赵庄的大柏树下雷公劈死了个蜈蚣精，兴修水库的时候见到了真龙，说一阵，笑一阵，老头在鞋底敲着烟斗，赵瞎子摸索着竹竿想着水库便是漫天排开的水锅，夕阳依旧澄澈的照耀在那座土房子上，大红大绿的关云长格外耀眼，门口是片开阔的场院长满了苔藓，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几只絮絮叨叨的老母鸡在场院边，上的积水里寻找着蚯蚓，院落周围长满了参天大树，隔着树林原野上空升起了狭长的雾霭，太阳沿着恒古不变的途径愈来愈大，将地_上的一切都照耀的如此明亮，场院中间的空地上一群小孩愉快的围着石碌碌上蹿下跳的做游戏，他们明媚皓齿，分外喜人，为首的长得虎头虎脑的王小虎朝我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曾记得王小虎在集市上用嚎啕大哭和他爹的一顿爆揍换回了一根亮晶晶的冰糖葫芦，鼻涕挂在嘴边，满脸还是泪水，依旧神气十足的不忘晃一晃手里的糖葫芦向我炫耀一番，他们看到我犹如一群麻雀般的飞来，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捧炒豆子给我，随后周围便响起一片个蹦个蹦嚼豆子的声音。
夜幕降临了，原野上的村落已是万家灯火，深蓝色的天空犹如空气一般包裹着它，东方的一轮满月冉冉升起，高大的白杨树的轮廓愈加显得粗狂挺拔，上 面凌乱的鸟窝依稀可辨，保姆家房子里的灯光照耀在院落里，屋内伴随着人的走动，灯光变得飘忽不定，小孩子们愉快的在草垛里打滚，晚饭过后，月亮爬上了树枝，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然而场院里的小孩却越来越多，笑声越来越大，他们愉快的作着游戏，唱着歌谣，小鲤鱼爱打鱼，一网打住了小金鱼，小金鱼爱唱歌，一十三省数第一。
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傍晚，原野上空出现了至今让我难以忘却的奇特景象，天空霞光万丈，变化万千，待到太阳落山，整个原野上空的云朵便肆无忌惮的燃烧了起来，从原野的东方一直延伸到万丈高空，上面有如黑点一般缓缓移动的是老鹰在翱翔，整个原野都变得躁动不安，一阵又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周围逐渐的黯淡了下来，然而整个广袤的天际却愈加疯狂的燃烧了起来，整个天际都在升腾旋转，高耸云霄，放佛是能够延伸到太空，放佛整个宇宙都被无边无际的大火所吞噬，原野上的道路上出现了极为壮观的场景，金色与红色交融的霞光下一辆辆木辕车上满载着粮食，顺着原野上的道路连绵不绝，通红的霞光将拉车的农夫那古铜色的身体照耀的异常明显，简陋的衣服，挣扎的眼神，满是泥土与汗水交融的古铜色的身体里爆发着那片原野特有的生命力，嘶吼的喊声，牲畜的叫声，通铃声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村口，村头站满了老人，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眼神深沉的凝望着远方。
夜幕开始降临了，狂风肆虐般的横扫整个原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接踵而来，闪电的光芒刺破原野上的夜空，黑暗吞噬掉了一切。
后半夜里，风停了，雨住了，乌云散去了，一轮朗月又高悬于原野上空，被暴风雨折断的树木残卧在土地上露出惨白的断痕，渐渐地，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声音，时大时小，伴随着欢乐的笑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那是童声的歌谣，又一次的飘荡在了原野的上空，小鲤鱼，爱打鱼，一网打住小金鱼，小金鱼，爱唱歌，一十三省数第一。
来年的春天里，一个平静的下午时分，东方拂面而来的风以带有几分暖意，灰色的天空隐约的夹杂着一些暖色，村落边的田埂上走这个领着旧竹篮的小女孩，那是个内向话语不多的姑娘，是被抛弃在集市上而后被这个村子的人们捡回来的姑娘，浑身上下的衣服布满了补丁，又宽又大的套在她幼小的身上，她安然而又顺从的挖着野菜，用小手将它们放进竹篮里，旁边长着茂盛的蒲公英，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悄悄地举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地一吹，它们便绽放开来，随风而去，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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