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长时间没有认真的看一片海了呢。
特别喜欢大海,像所有生活在内陆城市的人一样,对海的向往,不言而喻。
有人说,看海的人只有两种,喜悦,或是悲伤。
喜悦是潦草的,在情绪的累积中总会被时间所稀释。
而悲伤,只有真正的悲伤才是上帝赐予整个人类的礼物啊。
电影片名与以棉花著名的曼彻斯特重名。
与51万人口的英国第二繁华城市不同,Manchester by the sea是座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不折不扣的海边小镇,人口5136。
影片以平拍的角度从小镇的海边景色开始,中景拉到一艘名为Claudia Marie的海船。出海的船上三人嬉闹,关系融洽。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是一段美好回忆。
紧接着铲雪,修水管,修马桶,一系列平实的生活镜头,这个名叫Lee做着最普通无聊的勤杂工工作的中年男人进入我们的视线。他似乎没有家庭生活,收工之后就往就是喝闷酒。沉默寡言却一点就着。一枚孤独,寡言,易怒且徘徊的灵魂呈现在我们面前。
日常铲雪的画面中,一通医院的电话,告知他自己的亲生哥哥因心脏病去世。Lee放下手头工作,驱车前往海边的曼彻斯特。去往医院的途中,Plymouth Chorale平和的管弦乐响起,我喜欢这样隐匿叙事野心的做法,一切不动声色的开始。
来到医院,得知哥哥的死讯。Lee的表情只是抬起眉头,愣在当然。这让我纳闷。死亡向来不是令人扼首的么。而Lee却没有。他木讷着神情,用呆滞而略显拖沓的语速询问医生后续的程序如何。想来确是准确的,心理学家告诉我们,人在接受坏消息时的第一反应是愕然和反抗。撕心裂肺或者痛心疾首,往往都是过后的事情。
太平间里看望哥哥joe的遗体时,他眼瞳晃动,双手迟疑地摆放在裤兜外,不知所措地站立、停顿。凑近身去告别遗体,喃喃地说了几句。眼睑高频地眨动。却没有多余的悲伤。
根据哥哥的遗嘱,Lee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侄子的监护人。与律师的交流中,Lee却闪烁着犹豫与不安。影片中存在大量没有预期的闪回。而这里却交代了Lee的过往:一次家中地下室的朋友聚会,饮酒吸致幻剂过度的他在妻女熟睡后去超市购物。回家时才发现加柴火时忘记了防火屏障,而房子被大火所吞噬。妻子嚎啕而撕裂的声音渐稀,响起的是阿尔比诺尼G小调的柔版,堪称世界上最悲伤的乐曲。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上申雪与赵宏博便是凭借此曲夺魁。这一段落台词极少,镜头缓慢而居低位,几乎没有Lee的正面。内心被灾难掏空的片刻,音乐烘托了整个环境,无需赘言。
回忆片段的闪回仍然继续叙述着,在63分钟的时候抵达第一个高潮。
Lee在警局里配合做完笔录后,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偷走警察的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那一幕,让我眼泪夺眶而出。真正的激动是恰到好处。许多人遭遇不幸时,面上难免携带着渴望同情与卖弄悲惨的气息,可Lee没有。真正生无可恋的人没有那么多话语要控诉。
是啊,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你的癌症没有我的感冒严重。
无法体会。
这些回忆解释了从一开始整部戏里他都游离着,飘然世外,真正决意待在自己那个负罪沉痛的世界里。
故事继续推动着的,是Lee与侄子Patrick的关系。
这个16岁的青年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以前其乐融融出海,用鲨鱼故事恐吓的小男孩儿了。冰球队,两个女朋友,乐队。这才是侄子的朋友圈。从遗体的处理到侄子生母的监护权,出事以后逃离的疏离,与青春的叛逆造成叔侄两人的格格不入。
我喜欢里面穿插地景色静物停留的镜头片段,让我想起了画家Andrew Wyeth。影片虽然描绘的是麻省凛冬的海边小镇,却更多的展现出像Andrew Wyeth风格一样的秋天的萧索感。被岁月流逝的东西所吸引。码头,倾斜的灯塔,废弃的旧衣物。这些静物都不漂亮,但却真实。Lee的哀愁被这些镜头凝固了。没有常规的相互扶持走出伤痛。我甚至有些庆幸这样的别扭。无论Lee内心愿意与否,照顾逆反的侄子成为了舒缓自己的契机。载Patrick去生母加吃午饭,卖掉枪换取海船的二手马达,为侄子泡妞帮忙打掩护。
他笨拙而生硬地练习着。
被撕裂的生活无法被修复,但好歹被日常琐碎和活下来这件事推着往前走了。一切似乎有了好的发展。直到遇到前妻Randy。他们依然相爱着,只是这伤痕太深,且永恒累累。
Lee擅抖着说出:you don't know.it's nothing there.
哀莫大于心死。
仓促对白的他已经没法再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狮子座的卡西阿弗莱克与处女座的希斯莱杰的妻子米歇尔克制地贡献了这段4分半的波涛汹涌。
不能再好了。
突然间想到人间失格,生而为人,真不对不起啊。
最后的高潮,Lee妥协了与侄子的争执,决定让哥哥生前好友照顾侄子,自己搬离海曼。心迹已有冰融的侄子纳闷,为何Lee叔要执意离开。
--"Why can't you stay?"
--"I can't beat it.I can't beat it!"
2个can't beat it.
字幕上缓缓道,我没法摆脱,我走不出来........
脑子突然被这样安静的短语轰鸣着。是啊,我走不出来,我他妈真的是走不出来啊。之后,Manchester By the Sea Chorale的音乐响起,是女声哼唱的赞美诗。
我们都有权利,不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不挣扎的生命,徒劳的沉默,如何才算是真正的活着。没有痊愈,也没有崩溃。却一直在流血。人生有很多时期真的是没办法move on的。我们只能让它疼着。这份疼痛提醒着我们,所犯过的错。很多时候,我们没办法去赎罪,只能自己惩罚自己。没有皆大欢喜,没有互相治愈。Lee和Patrick最终都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中,观众没法去改变什么,就像他们彼此一样对命运无能为力。
好的电影太牛逼了,邀你来窗边偷看别人的人生,最后却在反光里看到自己的脸。
《天堂电影院》里,艾佛特就曾告诉多多,
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比电影苦。
影片结尾的镜头停留在换了马达的船上,叔侄俩以前海钓时的背影。
一切如故,却早已沧海桑田。
2手烟键盘留言
2017.3.5凌晨3点2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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