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甄晓雅家出来,甄晓娴在楼门口恰巧碰见刚从外边回来的刘中禹。刘中禹眼神好,老远就打招呼:晓娴晓娴!
甄晓娴循声望去,才看清楚正冲她走来的刘中禹,忙笑着说:姐夫,我来看看我姐,我看她精神头不错。
两人面对面时,夕阳余晖正斜斜照在刘中禹半个身上,逆光里,甄晓娴发现他两鬓的短发里有微微耀眼的反光,就笑着说:姐夫,你去哪儿了,看头发上沾了些什么,亮晶晶的。等她仔细去看时,才赫然发现,哪里是什么异物,在刘中禹的黑发间一星一点的,原来是白头发!甄晓娴微微一怔,笑容僵硬在脸上,不知道说什么了。在她印象里幽默乐观的大姐夫,最让人羡慕的就是满头乌发,就像在她心里他无所不能一样,似乎他也永远都不应该长白头发!不知为什么,甄晓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潜意识认为。似乎,谁都可以长白头发,她如父如兄的大姐夫却不可以长白头发!
甄晓娴本来还想笑,但那一刻,看着刘中禹两鬓冒出的白发,渐渐收了笑。刘中禹看她怪异的表情却兀自笑了:三丫,发什么呆。
姐夫,你有白头发了!说话间甄晓娴又发现,何止是两鬓,刘中禹脑袋顶儿上也有很多白发。
刘中禹笑:三丫,姐夫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不该长白头发吗!
甄晓娴在刘中禹的笑容里又看见他双颊显出深深的皱纹。她勉强笑笑又点点头不知说什么。片刻后没话找话问:姐夫,你这是去哪儿了。
刘中禹脸上的笑容忽而没有了,他左右看了看,像是怕别人听见,小声说:我去房屋中介看了看。他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沉重。
怎么!甄晓娴问:你要干什么?
必须卖掉一套房子,你姐去年闹病,连续做了两场大手术又是ICU,花了不少钱,还有贝贝,马上就要暑假回国,第三年的学费也要提前给她准备出来。他叹口气说:本来可以不买房的,这次是不买不行了!刘中禹说着低头去看手里的车钥匙。
甄晓娴忧心问:我姐知道吗?
你姐现在这个样儿,哪敢让她知道。
可疫情这几年房价掉了很多,现在买房不是好时机呀。
我知道,刘中禹说:本来,贝贝刚出国那年,我打算买了桃源小区那套小点儿的,那会儿买了就好了。可惜没买,到现在房价跌的一塌糊涂。我打听了一下,我们现在住的这套大房子也卖不上疫情前小房子的那个价。我这两天一直纠结,到底卖哪套好。实在不想卖这套大的。你姐还总说,等贝贝结婚有了孩子,她们一家来住肯定能住得开。还打算给外孙子单另留出一间房。我也怕真卖了这套,到时候,再突然让她搬桃源小区去住,她知道了实情,还不又得闹心。她这个身子骨儿,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哎。
实在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跟你姐都是挣的死工资,每个月的进项都是有数的,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刘中禹皱皱眉头到我:前几年我还玩玩股市,自从前几年股市大跌,二十来万本金跌的没剩几个,现在是根本不敢出来,怎么着要等着回来本呀。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甄晓娴很少听刘中禹说起他家里的事,也从来没见过刘中禹如此伤感。她只好安慰:好在一切都还能过得去,咱们姐妹这几家时不时遇些坎坷,但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这会儿是难一点,等贝贝上完学参加工作你们家就是三个人挣钱,不怕日子不好过。
听甄晓娴说起贝贝,刘中禹脸上才露出一些笑容:贝贝还不错,挺知道学习,昨天还和你姐说,什么考试考了个A+,这几天你姐老叨叨这件事儿。还说要申请那种硕博连读的学校,还说想和学校申请奖学金,想法还挺多,她这孩子倒让人放心。
甄晓娴就说:所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刘中禹就说:是啊是啊!谁想到突然间你姐出了这样的事儿。刘中禹说罢又问:这阵儿忙的,没顾上问你,你和王鹏怎样,还有帅帅呢。
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甄晓娴说:姐夫你就别惦记我们了,先把眼前的事儿处理好吧。
刘中禹又笑,笑容里满是沧桑:三丫放心。说着习惯性开玩笑:三丫,咱们老太太总说你是有福之人,这次我可信了。就比如这买房子吧。最近流行一个笑话,硕有个人在疫情前把自家一套房子卖了挣了三十万,疫情后又把自家房子买回来,结果又挣三十万,同样一套房子一买一卖人就挣了六十万。那天看到这个笑话我就想到你,我跟同事说,这可不是笑话,这是真事,我就说你家就这种情况。
甄晓娴也跟着笑。刘中禹就又说:你看我吧,我就不如你命好。疫情前应该卖房却没卖,疫情过了还得卖,这一前一后一里一外我少卖六十万都不止哇。
姐夫,你……甄晓娴哭笑不得:你开玩笑也不能这样。
事实嘛。刘中禹闭上嘴巴不再笑了。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刘中禹整个身子霎时陷入苍茫的暮色中,初春的风还有些凉,两个人说话时间稍微一久,便冷得哆嗦,刘中禹就说:今儿晚饭就在家吃吧,走,上楼。
不行,姐夫。甄晓娴连忙说:今儿真不能再耽搁了。我这是送了帅帅去辅导班,抽空过来的,她看看时间说:我得赶紧走了,帅帅辅导班马上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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