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影自怜,笑靥心酸说不出
爸爸笑着说:“给亲爱的闺女压岁钱。”说完就将一个红包递给了慕涵,她拿着红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爸爸继续笑着说:“拿了压岁钱,该对你妈妈我们说些拜年的话吧?”妈妈在一旁也满脸笑容,附和着爸爸:“是啊是啊,快说吧。”慕涵低下头,只是沉默着。爸爸说:“随便说点什么就行嘛,你这孩子总是不爱说话。”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爸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早登极乐。”每个人都愣住了,爸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依然面无表情。“啪”的一声,爸爸的巴掌扇在她脸上,爸爸呵斥道:“大过年的,说的什么话!”她的嘴角露出罕见的笑,脸颊的酒窝显现出来,眼睛却睁得更大了,依然盯着爸爸的脸,过了几秒才说:“还有这边。”边说边将另一侧脸向前倾斜过去。爸爸愤怒地说:“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有病!”
冬日荒凉的田地里,偶尔有一只喜鹊飞过,喜鹊落到地上,啄着什么,有时打个滚,田地里的积雪也翻腾起来。远处有几座坟冢,刚刚有人上过坟,附近还有烧过的纸钱、浇过的白酒和鞭炮碎屑。慕涵漫无目的地走在田地里,身后二串脚印延伸了很远。慕涵突然跑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跑到河道边停下来,跪在覆盖着积雪的土地上,眼泪接连掉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坑,又扩散开来,融化了坑边的积雪,看这样子,慕涵应该很伤心吧,可是只过了一小会,她又大笑起来,仰着头笑,低下头笑,那种笑不是开心,不是得意,甚至不是悲伤,有种悲哀到极致而变得麻木的解脱,眼泪慢慢在脸上凝结成冰,她咬了咬冻得发紫的嘴唇,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没感觉”,她自言自语道,“你的悲伤呢,哪去了?”早上爸爸打她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眼前,“你生气了吗?”慕涵说完这句话,像个失心疯患者,不住地嬉笑,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她嘲笑的对象。
她回到家时,家里人已经吃完午饭。慕涵走到院子里,奶奶走过来说:“你去哪儿了,等你半天也不回来,我们就先吃了,快吃饭去吧。”还没进屋,爸妈吵架的声音传出,听到妈妈说:“你就知道看你们家的亲戚,我们家的你啥时候都不去。”爸爸说:“你不会去?你这个大脑炎后遗症,啥事都是我忙活,你还总气我,这么多年跟你生了多少气?打了多少架?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二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让你滚蛋了,还好你的智力问题没有影响到孩子,我整天忙里忙外,你就知道气我,要是年轻的时候,我早打你了,你再敢气我,我打瘫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让你气我。”奶奶不顾步履蹒跚,抓紧向屋里走去,慕涵紧随其后。妈妈不顾爸爸的火气,说:“进了你们家的门,一天好日子没过过,还挨打挨骂,哼,都怪我爸非要换亲,我三哥又不是娶不着媳妇。”爸爸拿起身边的拐杖向妈妈打过去,一下子打在妈妈的腿上,妈妈“哎呀”了一声,站起来奋力将拐杖夺过来,扬起拐杖要打爸爸有残疾的左腿,奶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一边抢拐杖一边对妈妈嚷道:“他的腿刚好一点,你想给他打坏了吗?”妈妈瞪着眼,冲奶奶嚷道:“我伺候他这么长时间,他还打我,那我干脆把他腿打折了。你也不管管你的好儿子,都是惯的!”奶奶奋不顾身地夺过拐杖,因为用尽全力而撞在墙上,爸爸立刻紧张地问奶奶:“妈,您老怎么样,快到炕上躺会儿,本来脊柱就有毛病。”妈妈看着奶奶,气愤地说:“哼,他打我的时候你不管,看我抢过拐杖来要打他,你害怕了!”奶奶说:“你们就不能别打架了吗?都打了半辈子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劝不住你们,今天我来就是多余。”说完,奶奶蹒跚着走了出去。妈妈对着奶奶的背影说:“哼,谁叫你来了。”爸爸咬着牙瞪着妈妈说:“这辈子我就让你毁了!”慕涵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只是倚靠在墙上,双眼发愣,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慕涵,你看见了没,你妈就这样对我,她腰椎管狭窄严重时都走不了路,我天天带她去打针,现在我腿这样,她就这么对我。我也不想生气,但只要有她就得生气。”爸爸看着慕涵说。慕涵的身体有些颤抖,感觉头晕,扶着墙慢慢地走出去了。
奶奶回到家里,走进那间阴沉的小屋,慢慢爬上炕,一边“哎呀”着一边躺下了,爷爷对奶奶说:“怎么样啊?”奶奶叹了口气说:“我就不该去。”爷爷笑呵呵地说:“你看咋样,我说不去吧?你不听我的,咱们老两口对付吃点得了,你身体不好,走路又不行,去那干嘛?咱们就眼不见心不烦,图个耳根清净吧。”
二、欲盖弥彰,似苦又甜望不穿
校园里,慕涵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直接回宿舍,而是走到湖边,湖边的椅子上都坐着情侣,相互依偎着。慕涵就站在湖边,两眼盯着湖里的水鸭,绿毛的公鸭追逐着灰毛的母鸭。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只有她沉默着,任凭思绪乱飞。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的眼睛睁不开,但她不愿意低下头,依然抬头望着远处,眯着眼,视野越来越窄。突然逼近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受到了惊吓,她一个激灵,颤抖着转过头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站在她身边,笑着对她说:“我上完课路过,看你在这,正好我想找你说说今年‘知识竞赛’的事。”慕涵羞低着头,仿佛做了亏心事怕他看穿,磕磕巴巴地说:“阿旭……学长,那么多大一的孩子,其实……不用让我参加了吧?”阿旭笑着说:“去年你带领传媒学院的团队拿到了竞赛冠军,今年我还想让你参加,我这个学生会副主席当然想让实力强的学生代表咱学院参赛啊。你的知识储备丰富,竞赛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你跟我去学生会办公室拿下资料吧,看看比赛规则和流程,我再选几个不错的学生和你一起组成参赛团队。”慕涵“哦”了一声,随阿旭一起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去。
阿旭现在读大三,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是学院公认的“才子”,获得过许多荣誉,平时行为低调认真,举止绅士,温文尔雅,因此被众多学妹仰慕。但阿旭好像没有意向在大学里谈恋爱,一直单身。慕涵性格内向,交际圈很窄,认识阿旭是因为在大一时意外参加了学校的“知识竞赛”,当时学院组织笔试选拔参赛者,慕涵和另外四个女生被选出来,组成参赛团队,代表学院参加学校的比赛,拿到了冠军,那时阿旭是学生会部长,主管这一工作,阿旭的行为举止给慕涵留下了深刻印象,才说过几句话,慕涵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感,阿旭的形象在她心中挥之不去,每次与阿旭见面,慕涵都觉得脸红心跳,不自觉地害羞低头。
慕涵上完课回来,走到宿舍楼附近的林荫道时,看到同班的茹瑶正在和男友吵架,男友生气地走了,茹瑶骂了句:“妈的,什么东西!”慕涵本想默默地走过去,不想茹瑶主动对她说话:“今天老师讲的什么呀?”慕涵有些意外,茹瑶爱逃课是出了名的,从不关心功课,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慕涵还没来得及说话,茹瑶对慕涵说:“你陪我到那边坐一会儿吧。”慕涵没说什么,跟着她坐到椅子上。
茹瑶说:“知道你是学霸,我只好问你老师讲课的事,要不然还不能让你陪我待会儿。”慕涵道:“怎么会,你想让我陪你可以呀,不用非要问学习上的事。”茹瑶说:“为什么你总是自己一个人去上课、吃饭啊?”慕涵道:“以前高中时一直是自己,习惯了,再说我跟别人的作息时间和走路速度也不一样,还是自己走合适,省得有不愉快。”茹瑶笑道:“对,你走路太快了,别人都跟不上。”“你交过男朋友吗?”茹瑶突然问了一句。“没有。”慕涵老实回答。茹瑶说:“大学的时候不交男朋友,以后工作了就更没时间了。你不想交往一个?”慕涵露出为难的表情,笑道:“一直没人追,我能有什么办法。”茹瑶又问:“就没有让你动心的?有时候得主动出击,你太低调了。啥时候有心动的男生了告诉我,我帮你追啊,我经验多。”慕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啦。”
慕涵问道:“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茹瑶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那个垃圾,没什么好的,我跟他分了!”看她的反应,慕涵也不敢再问什么。茹瑶继续说道:“找男朋友还是要找靠谱的,太多花言巧语的不能要,女生总容易被外表绅士又甜言蜜语的男生迷惑。”茹瑶叹了口气,看着她说:“你活得单纯,这样也挺好,没有什么烦心事,只是专心学习,其实,有时候你挺招人羡慕的。”慕涵笑了笑,自嘲似的说:“单纯得像个傻子。”茹瑶说:“所以别人会觉得你靠得住,你不会张扬什么事。像你这样甘于寂寞的人挺好的,比我们少了很多烦恼,我就受不了像你这样什么都一个人,我干什么事总想找个人和我一起。”慕涵轻轻地笑了一下,脸颊的梨涡一闪而过,说道:“没有人是甘于寂寞的,那些说甘于寂寞的人都有不让自己寂寞的资本。比如那些说甘于寂寞的作家、艺术家。”茹瑶说:“嗯,有道理。早知道你思想深刻,就是不轻易表达,现在我对你的思想感到好奇。”慕涵低下头,敷衍说:“哪有,我随便说说罢了。”茹瑶说:“你不想让别人了解你的思想吗?”慕涵苦笑道:“被理解、被倾听是种幸福——偏偏我是个不幸的人。”看到兰韵书包旁的塑料袋子,茹瑶问道:“你怎么总拿个塑料袋子啊?袋子里还总有几个矿泉水瓶子。”慕涵不好意思地说:“每天捡些瓶子,攒多了可以卖啊。”茹瑶笑道:“你可真会过,你这是跟保洁大妈抢生意啊。”
慕涵正在书桌前写日记,茹瑶推门走进来,对慕涵说:“下午我跟你一起去上课吧。”慕涵笑了笑说:“你怎么想起上课了?”茹瑶提高了嗓音说:“怎么,还不许我学好了?人家要做一个有内涵的人。”慕涵又笑道:“谁刺激你了吗?”茹瑶不屑地说:“谁能刺激我啊,我只是想进取了。”慕涵听到“进取”这二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别扭。慕涵笑道:“好啊,到时候我去你宿舍找你。今天下午是张老师的课,带好书和笔记本。”茹瑶笑着说:“好。”说完走到慕涵身旁,看到慕涵写在日记本上的一些字,慕涵忙用手盖住,茹瑶笑着问:“哈,写日记,有心事!跟我说说呗。”慕涵难为情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发牢骚的话罢了。”说完将日记本合上。
下午慕涵和茹瑶一起去上课,路过阿旭上课的教室时,慕涵偷偷地往里望了一眼,看见阿旭还是在平时的位置坐着,茹瑶停下来,在教室门口向里张望,轻轻叫着阿旭的名字,阿旭转过头来,茹瑶热情地向他招手,阿旭很礼貌地对她笑着招手,阿旭的视线一偏,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慕涵,忙笑着招手,慕涵立刻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低下头走了。
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茹瑶问慕涵:“你觉得阿旭学长怎么样?”慕涵敷衍着:“不太了解,听说挺优秀的。”茹瑶说:“我在学生会,他是我部长,平时说话、共事的时候挺多的,他身上的光环太多了,好多学妹都喜欢他。有时候他很认真,有时候也挺可爱的。”茹瑶边说边笑。茹瑶看慕涵不说话,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会被他迷住,我爸妈给我选好了‘门当户对’的帅哥,比他好一百倍,又有钱又帅气。”慕涵“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11月的一天,慕涵正在宿舍里读着张爱玲的小说,手机响起,拿起来一看,显示的是阿旭的名字,慕涵的激动之情瞬间充满全身,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阿旭柔和的声音:“打扰到你了吗?”慕涵说:“没有,学长……有事吗?”听到那头说道:“明天我生日,我们班的几个同学还有学生会的同学要给我过生日,晚上6点开始,在‘黄土缘’餐厅,想邀请你也过来,大家一起聚会,肯定玩得很开心。”慕涵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感觉内心有说不出的东西在挣扎,阿旭的声音传来:“唯,听见了吗?”慕涵缓过神来,却感觉大脑像是混进了一堆浆糊,支支吾吾地说:“学长,我……我还是不去了,我肠胃不好,口味上比较挑,和大家吃不到一块儿,再说……我不喜欢……不喜欢热闹,我还是不要去扫兴了。”阿旭说:“没事,你来吧,不用你说什么话,就当是为我助兴还不行吗?”慕涵说:“我还是不去了吧,学长生日快乐,玩的开心。”听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吧。”放下手机,慕涵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
茹瑶是学生会人员,自然去参加阿旭学长的生日晚会了。那晚,慕涵没去参加晚会,却一直心不在焉。那些去参加晚会的人都很开心吧?自己在阿旭学长眼里什么样呢?是个内向的人,是个不漂亮的人,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是个胆小、不合群的人吧。阿旭学长邀请自己了,是什么意思呢?出于认识,多些同学参加更热闹吧。
第二天上午,茹瑶没去上课,下午的时候和慕涵一起去上课了。茹瑶对慕涵说:“我已经坚持连续三个星期上课了,昨晚玩得晚,今天早上没起来。昨晚阿旭学长可有意思啦,被我们大家捉弄,平时的拘束都没啦,玩‘真心话大冒险’,最后被男生抬回去了,喝醉了还在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真是死性不改。哈哈,我们都笑得腮帮子疼。”慕涵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们灌他酒了?喝多了伤身,怎么不悠着点,生日晚会至于玩成那样么?”茹瑶听后诡异地笑道:“哎呀呀,我当你什么都不在意呢,原来你还是蛮在乎他的么,我就说嘛,那种男生怎么会不让你动心。”慕涵忙掩饰说:“谁说的,我只是比较理性,喝酒多确实对身体不好,谁都不该多喝。”茹瑶嘲笑似的说:“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不擅长说谎,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阿旭学长?”说完,茹瑶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慕涵头脑一空,脱口而出:“是……有点儿。”
路过超市,慕涵走了进去,茹瑶问她买什么,她说:“买一瓶蜂蜜,给阿旭学长沏点蜂蜜水,能缓解喝酒后的头疼。”茹瑶笑着说:“啧啧,还真是细心啊。”从超市出来,茹瑶对慕涵说:“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宿舍躺着呢,直接把蜂蜜给他们宿舍的男生吧,让他们帮忙沏点蜂蜜水给他。我认识他们宿舍的人,到男生宿舍楼底下打电话让他们下来拿一下吧。”慕涵点点头。
茹瑶提前给那人打了电话,她们走到男生宿舍楼底下时,那人正在等着,茹瑶迎上去热情地说:“阿光学长,麻烦你把这瓶蜂蜜拿上去,送给阿旭学长喝的,怕阿旭学长酒后头痛。”阿光笑着说:“茹瑶真是细心体贴,阿旭艳福不浅哪。”茹瑶笑着说:“学长总是喜欢取笑人家,这是我们二个学妹的一点心意啦。”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慕涵。阿光眯着眼笑道:“明白啦,我会告诉他的,真是让我们羡慕嫉妒恨。”
二天后,茹瑶对慕涵说:“明天是周六,晚上咱们请阿旭学长吃饭怎么样?”慕涵问:“有什么事吗?”茹瑶笑着说:“创造一个你和他接近的机会啊,那天他的生日晚会你没去,你给他补过一个呗,这是个好机会,我这是为你着想,你需要主动点。别犹豫了,一会儿我就去给他打电话。”慕涵有些激动,掩饰不住笑容,对茹瑶说:“你得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说啥,到时候多尴尬。”茹瑶笑着说:“当然,我跟你一起去,好歹他是我部长,我们两个话多些,估计到时候咱们可以谈到很晚。”
茹瑶和慕涵提前来到了饭店,定好桌位,等着阿旭过来。茹瑶对慕涵说:“吃得差不多了你就去悄悄结账,不然阿旭肯定会在吃完后付钱的。你先结账,回头我跟你平摊。”慕涵说:“好,我结账就好了,你不用跟我平摊,我还要谢谢你呢,想出这个好主意。”茹瑶笑着说:“你看,暴露了吧,你喜欢他,不用不好意思,得主动。”
慕涵抬头向门口望了一眼,正好阿旭走进来,慕涵紧张地低下了头,小声对茹瑶说:“他来了。”茹瑶立刻满脸笑容迎上去,挽起阿旭的胳膊,阿旭笑着,轻轻地将茹瑶的手推开,十分客套地说了句:“看来我来晚啦,你们等多长时间了?”茹瑶笑着说:“我们刚到一小会儿。”边说边请阿旭坐下。慕涵笑着对他道:“阿旭学长。”阿旭笑着说:“你们两个别站着呀,快坐下。”茹瑶一边坐下来一边拿着菜单放在阿旭面前,“学长点菜吧。”阿旭笑着说:“你们先点吧。”说着,将菜单推到茹瑶面前。茹瑶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点几道。”茹瑶点完后,阿旭将菜单拿给慕涵,说:“点几道你爱吃的菜吧,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慕涵不好意思地笑笑,点了几道。阿旭说:“你爱吃清淡的菜吗?你点的这几道都是比较清淡的。”慕涵“嗯”了一声,阿旭笑道:“好,回头我练习做清淡的菜,一定找机会给你做,让你见识下我的厨艺。”茹瑶立刻凑过来:“阿旭学长会做菜?真是体贴暖男啊,回头我一定得尝尝你做的菜。”阿旭敷衍似的说:“做得不好吃。”茹瑶接道:“那我也要尝尝。”阿旭笑了笑,没说话。
吃饭过程中,茹瑶发挥健谈的优势,不断和阿旭说说笑笑,慕涵在一旁感觉自己有点煞风景,手里的筷子在饭碗里拨来拨去,偶尔夹一点米饭放在嘴里,也无心吃菜。阿旭看着慕涵说:“吃菜呀,我看你半天都没夹菜了。鱼还有这么多呢,肉也这么多呢。”慕涵看了看那一锅“水煮肉片”和那盘“剁椒鱼”,缓缓说道:“我不吃辣。我也差不多吃饱了。”阿旭笑着说:“哦,你不吃辣呀?不该点这个剁椒味的鱼。”慕涵赶忙说:“没关系,这几道清淡的菜足够我吃了,再说,我也不爱吃肉。”茹瑶对阿旭说:“慕涵的口味跟她本人一样清淡啊,学长你说是不是?”阿旭认真地看着慕涵说:“对,清纯温婉。”慕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却美滋滋的。茹瑶说:“呦,阿旭学长很喜欢慕涵吧?”阿旭没说话,夹了口米饭放到嘴里。茹瑶对阿旭说:“你夸了慕涵,也夸夸我吧,你觉得我好吗?”阿旭说:“挺好的呀,漂亮,聪明。”茹瑶神采奕奕地说:“你真这么觉得?”阿旭“嗯”了一声,又夹了口米饭放到嘴里。
趁着茹瑶和阿旭聊得热闹,慕涵悄悄离开座位,到楼下前台结了账。慕涵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阿旭学长居然夸了自己,还是用四字成语,真是太激动人心了。这么多年,慕涵没有体会过这么美好的暗恋之情,阿旭是唯一能让她感到慰藉的人,在她心目中,阿旭是那么美好,美好到不染纤尘,美好到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美好到她不敢碰触。
回到座位上,茹瑶兴奋地对慕涵说:“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要谈论重要问题呢!我刚问了阿旭学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还没回答!”茹瑶对阿旭说:“学长快说吧,我们都很期待呢。”阿旭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知书达理,二个人能开心地过日子。”茹瑶双手搭在阿旭的胳膊上,撒娇似的说:“还说没什么要求,知书达理,这是多高的要求啊!”阿旭的胳膊挪了挪,躲开了茹瑶的手,茹瑶娇嗔着说:“学长干嘛呀?”阿旭抬起头来对慕涵笑着说:“慕涵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慕涵愣住了,不知道回答什么,茹瑶接道:“慕涵是学霸,当然喜欢有文化的男生了。我说的对吧?”茹瑶看了看阿旭又看了看慕涵。慕涵难为情地说:“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阿旭笑道:“这种事不需要经验吧?也许缘分到了,你就会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慕涵抬起头来,看着阿旭笑道:“是吗?学长觉得我勇敢吗?”阿旭笑着说道:“对呀,虽然你很内敛,但感受得到,你内心的强大。”慕涵收起了笑容,有点担忧地说:“其实,我内心有很多脆弱的地方。”阿旭笑道:“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但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过去,不要把那些问题看得太重,勇敢一点,不要让消极欺压自己,以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之前自己忧虑的、悲伤的,其实都不算什么。有时候,我们也需要阿Q精神。”慕涵的内心翻腾起各种情绪,一时不能平复。茹瑶笑道:“哎呀呀,阿旭学长还是个哲学家呢,平时都没听你说过,今天慕涵我们两个真是收获不少。”
三、风中赏雪,雪不怜人人自怜
一个明媚的上午,慕涵坐在湖边的椅子上,湖水波光粼粼,将涟漪从她的脸上摇过,仿佛表情随着水波在轻摆……
今天班里在商讨助学金的问题,她缺席了班会。班级的集体活动她很少参加,这种会让同学之间产生隔阂的班会,她总是逃避。之前有的同学问过她:“慕涵,为什么要给你助学金?我也需要这笔钱,我觉得不公平。”慕涵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对她的这种反应,同学并不理解,继续说:“我觉得咱们大家都差不多啊,除了茹瑶爸妈是高干,剩下的不都是普通家庭吗?”每次派发助学金之前,班里都会上演一部明争暗斗的“好戏”,慕涵只好避开,借口有事不参加。
慕涵的脑子里没有想着助学金的事,而是在混乱地运转着,一会儿想到母亲的病,一会儿想到通货膨胀问题,一会儿又想到王家卫的电影,她一向如此,想得很多,别人不考虑的事情她会考虑,别人喜欢的娱乐节目她却从未看过,别人追的韩剧她也从未看过,在同龄人眼里,她是一个没有青春的人,总是一副忧思过度、暮气沉沉的样子。
好朋友狄茜走过来,和慕涵一起坐在椅子上,狄茜说:“班会开完了,又看了一场精彩的戏,进一步领略了咱班同学在利益上的斗争技能。”慕涵面无表情,对狄茜说:“你看湖里这几只鸭子,游泳、吃食、嬉戏、恋爱,没有别的事了,活得多快乐,没人打扰它们。人的故事总是脏的,沾到人就沾到脏。”狄茜说:“想不想听我讲讲今天咱们班那点有趣事?”慕涵道:“形式上的花样再多,终究源自一个本质,听起来也觉得没意思。我还是不要为这样没艺术的事浪费精力了,否则不管笑还是不笑,都是在看一出雷同剧,跟不看唯一的区别就是花费了时间,如果认真看了,又会浪费感情。”狄茜说:“咱们两个都是不会装的人,你比我更不会装,有些事我好歹还能怀着局外人的心态去参加,你却干脆躲开,这样谁都知道你心怀不满。其实,每次看他们的行为表现,我都能从中领略到快乐,虽然称不上真正的快乐,但总有种为自己的清醒而慰藉的心理,庆幸自己没有像他们那样,不顾一切地表现出自己的强势,去争去抢那点利益,细想想,她们还真是可怜。”慕涵说:“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我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点——能站在一个更高、更客观的位置审视别人的所作所为。”狄茜笑着说:“只有你能理解我,你还真是我的知己,我没有看错人。”慕涵说:“很多时候,我感觉内疚,因为我对你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好。”狄茜说:“心照不宣的关系,不必言明,即使我们在一起时都保持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你理解我,我也理解你。不管怎样,你是我在这大学里收获的最宝贵的一份友谊。”
夜晚,街舞社团的学生放着劲爆的音乐,在练习跳舞,有几个水平高的学生单独在一旁充满活力地表演,围了一群学生观看,时不时地获得阵阵掌声和叫好声。不远处是一片银杏树,树底下有椅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见到每个椅子上都坐着两个人,大多是情侣。现在是11月,这些银杏树的叶子在前几天都变成了黄色,这几天正是掉落的时候,不断有黄叶随风飘落,仿佛是残破的翅膀经不住风霜的打击,从空中坠落下来,给地面增加了一些温度。
慕涵和狄茜坐在一个椅子上,慕涵的脸转向街舞社那边,看那几个人跳街舞,忍不住说:“真幸福啊!”狄茜笑道:“真羡慕他们的活力。”慕涵说:“是呀。”边说边转过脸来。狄茜说:“那么,可以说你是讨厌这个世界的丑恶,所以在以前有自杀的想法?”慕涵的双眼盯着前方,仿佛精神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说:“丑恶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要实现力的平衡,我反感的远不是这个世界的丑恶,而是这个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就像在寒冷的环境里,我被冻得木木的,这样还好,若是让我感到一丝温存,我会冷得发抖,也更心酸。不能成为希望的希望,就不要让我希望。”说完这些话,慕涵低下头,大口喘着气,狄茜赶忙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还好吧?”慕涵喘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平息下来,倚靠在椅子的一边。慕涵笑了笑说:“以前我想,死了就好了,不用再忍受贫穷,不用再忍受别人的欺凌,不用再为家人操心,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我这一身病已经阻断了我与别人的联系,基本上我是‘生无可恋’了。”狄茜问道:“以前你想自杀的时候想不想带着其他人一起死?”慕涵说:“我只想让自己死,不想让别人死,所以没想过与谁一起死。”狄茜说:“有的人想找个能陪自己一起死的人,你看有些日本电影就能反映这个现象,很多十几岁的少女都有自杀的念头,还想有个人陪自己一起死。”慕涵答道:“我不想让这个世上多一个我这样的人,我一个人抑郁就够了。”慕涵笑了笑,继续说:“记得读初中时,我经常想着死,而且策划了几个死的方案,其中一个方案是,打工挣点钱,然后坐火车去西藏或者云南,找一个干净的湖投下去,因为我怕冷,所以我又排除了西藏,选了云南。要是死,我要找个离自然近的地方,离人远些。”狄茜说:“想死也要选一个那样美丽、遥远的地方,说明你还是很向往美的东西的,平时表现得那么理性,那么不在意美。”狄茜叹了口气说:“你也跟我似的,总想靠掩盖自己的内心来保证不受伤害。其实……活得很矛盾。”
慕涵右侧的嘴角轻轻扬起,仿佛是想表明自己的不屑,看着地上的落叶说:“谁都是矛盾的,人都要受苦,但是程度不同,有命好的人就会有命差的人,尊卑贵贱是人世间永恒的真理。”
狄茜说:“你又展现出你悲天悯人的一面了,你是一个博爱、善良的人,只是苦了自己,该活得开心点,尽管生活不如意,开心点对你身体也好些。”慕涵激动起来,有眼泪在眼眶盘旋,她克制着自己,没让眼泪掉下,用一种气愤的语气说:“什么善良、博爱,我讨厌这两个词,我不孝,不爱父母,总是盼着他们离婚甚至死掉,我连父母都不爱,哪还有善良、博爱!”狄茜忍不住流下泪来,握紧慕涵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你是善良、博爱的人,从一年前你把我从那几个混混手里救出,我就坚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一直在尽力地理解你,你内心的苦,你身体的病痛,你的无奈和孤独,我都懂,你不用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我们一起来面对生活,更积极一点,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你行的,你很优秀。”狄茜的一只手摸到慕涵的右臂上,哽咽着轻声说:“这儿的疤还在。”想到之前那几个混混有些害怕又自负的样子,狄茜开始泣不成声,抱住慕涵哭了起来。慕涵的眼泪终于流出了眼眶,就那么流着,没有声音。
慕涵突然开始大口喘气,吸气困难,狄茜赶忙放开她,慕涵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从椅子上倒在地上。狄茜慌忙从慕涵的兜里掏出二瓶哮喘喷剂,一只胳膊把慕涵抱在怀里,急切地问:“先喷哪只啊?”慕涵说不出话,狄茜觉得情况紧急,不管顺序了,先拿了一只喷剂对着慕涵的鼻子喷了一下,慕涵深吸一口气,屏息了几秒,又大口喘了几口气,狄茜又拿另一只喷剂对着慕涵的鼻子喷了一下,折腾了一会儿,慕涵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狄茜说:“都是我不好,害你哮喘发作。”
四、雾里赏花,花不醉人人自醉
时间过得真快,阿旭马上就要毕业了,慕涵的内心更加纠结,那份感情,她隐藏在内心深处三年了,要不要说呢?为什么要说呀,能说出来的爱,还叫爱吗?只有内心的苦恋可永久。看来慕涵还是太完美主义了,一般人是这么认为的,慕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只知道,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的人应该会寻求别人的庇护吧?可是慕涵连寻求庇护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也不能让她感到安全。
这天,阿旭给她发了短信,让她在湖边等他,有事要说。她看到短信时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后回了两个字:好的。慕涵早早地到湖边去等着阿旭了,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有些头晕,一只水鸭游过来,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她眨眨眼,仿佛一个时代终结了。
阿旭向这边走来,身体有点晃,走到慕涵面前时,一股酒精味儿随之扑来。慕涵看着阿旭道:“学长喝酒了。”阿旭道:“嗯,毕业了,班里同学一起喝了一杯。”说完,阿旭坐到椅子上。慕涵坐下来问道:“学长有什么事啊?”阿旭看了看慕涵,慕涵忍不住低下了头。沉默了几秒,阿旭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慕涵说:“什么怎么样啊?”阿旭傻笑道:“你应该是喜欢我吧?”慕涵被他这句话吓傻了,忙低下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心中仿佛有一团火,越烧越旺,火苗直往上蹿,嗓子也跟着燃起来。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她赶快拿出一瓶药猛吸了一口,感觉火焰稍稍退去,不至于让哮喘病发作。
阿旭看她这样,基本上明白了她的心思。阿旭倚靠在椅子上,两腿伸直,后脑勺枕在椅子背上,轻轻闭上眼,嘴角还带着微笑,摆出一副很放松的姿态。慕涵偷偷看着他的面庞,这是她渴望已久的凝视,她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就让她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慕涵的大脑高速运转着,阿旭学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明白我的真心!一定是这样的,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慕涵的矜持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觉得满世界都在对她笑,于是,她笑了,那笑,是高兴的笑,不同于以往无奈的笑、冷笑或者自嘲的笑。她轻轻抬起手,慢慢靠近阿旭的脸,小心翼翼的,好像一不小心他就会飞走似的。刚碰到阿旭的脸,阿旭睁开眼睛,慕涵赶快收回了手,如同小孩子做了错事,低下头。阿旭重新坐好,“喝了点儿酒还真是有点困。”边说边用手按了按脖颈。慕涵低声说:“学长,你觉得我怎么样啊?”阿旭先是一愣,然后轻笑了一声说:“哦,不错啊,踏实沉稳。”慕涵激动地说:“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啊?”
慕涵羞低着头,阿旭说:“还记得你大一那次,代表咱学院参加知识竞赛总决赛,抢答赛环节有一道题,别的组都不会,你抢先站起来回答,朗诵得特别好,评委老师都给你带头鼓掌,当时我在台下就震惊了,没想到平时那么沉默的你会有那么强的爆发力。”慕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只是恰巧会朗诵一首词罢了,没什么。”阿旭一拍脑门,“哎呀,差点忘了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看着阿旭离开的背影,慕涵感到从未有过的高兴,“也许是上天眷顾我这个可怜的人!他一定也喜欢我,等他们的毕业典礼结束,我一定鼓起勇气告诉他,我爱他,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
五、水中望月,幻象原本在天边
两天后,学院毕业典礼。
晚上,宿舍的曼文看完毕业典礼回来,对宿舍人说:“你们知道吗?阿旭学长和茹瑶一起走红毯耶!主持人宣布了他俩的爱情故事,真感人,原来茹瑶给阿旭学长写了好几首诗,主持人还读了几句,有两句我还记得是‘缱绻情意寄哀思,它世莫做真情痴’,写得太好了。”听到这,慕涵从书桌前“嗖”地一下站起来,吓得曼文忘了词儿。慕涵问道:“真是这句诗?”曼文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瞪着吃惊的眼睛点点头。慕涵转过身,双手撑在书桌上,把头埋在胸前,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宿舍的其他同学笑道:“想不到我们整天谈论的阿旭学长名草有主了,以前他好像说过上大学时不谈恋爱,还是有好多女生忍不住喜欢他。”另一个女生说:“真让人意外,平时没觉得阿旭学长喜欢茹瑶啊,阿旭学长那么优秀,茹瑶从不努力学习。”曼文立刻接过来说:“那怎么了,人家茹瑶家有钱,爸妈都是高干,从来不学习也没挂过科,听说还被咱学院选为保研人员,阿旭学长有才,家境也不错,两个人在一起正好。”其他女生附和着:“也对,这年头还是有钱有权好。看来阿旭学长也是个现实的人。”曼文继续道:“典礼上茹瑶说她把每首诗都装在自己精心制作的天蓝色信封里, 因为她喜欢天蓝色,觉得那代表着自由。茹瑶之前不是说她喜欢粉色吗?穿的用的东西都是粉色的,她爸妈特别宠爱她,家里的布置也都是粉色的。”其他女生说:“咳,她还不会说?她的话一套一套的,谁知道哪句是真的。也许是因为阿旭学长喜欢蓝色,她便说她喜欢蓝色。”女生们谈论完,又都沉浸在自己的手机中。
慕涵身体颤抖着,缓缓蹲下来,从书桌底下掏出那个盒子,打开,那几个装有她饱含着真心的诗的蓝色信封不见了。慕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她握紧拳头,不断向墙上撞。其他女生对她的这种行为相当诧异,纷纷来抓住她,阻止她的拳头继续往墙上撞。“你失心疯了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这样了?”女生纷纷谈论着。慕涵没说话,独自走出了宿舍。
操场上还有一些人在锻炼,慕涵沿着塑胶跑道一圈一圈地走着,身边不断有人跑过去。慕涵突然产生了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自己为什么活着呀,活着有什么意义可言,这么多年,她从未感受过快乐。她就这样一直走着,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今天的星星和月亮好像格外亮,慕涵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农历五月十五。不知过了多久,操场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开始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走到宿舍楼门口,楼管已经锁门了,隔着玻璃望进去,一楼大厅里的钟表显示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楼管的屋子漆黑一片,楼管员早已进入梦乡。慕涵感到无比疲惫,慢慢地走到湖边,坐在长椅上,那个她和阿旭坐过的椅子。夜里的清风拂面,让疲惫的她稍稍清醒了一些,丝毫没有睡意,她感到手背的疼痛,发现血已经在她手背上凝固。她把手放到嘴边,舔了舔手背的血,一股奇特的味道进入她的嘴里。
东方,启明星渐渐显现,终于捱到了天明,慕涵对着启明星笑了一下:“你到底是远在天边,不是我能触及到的。”
中午时分,慕涵拨通了阿旭的电话,那头传来让慕涵熟悉又陌生的好像梦里面的声音:“唯,什么事啊?”慕涵抑制住激动和委屈,小心问道:“阿旭学长那天在湖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话呀?我记不清了,你提醒我一下。”阿旭显然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慕涵继续小心地说:“你说,‘你应该是喜欢我吧?’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阿旭说:“哦,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我知道很多女生喜欢我,你是出了名的学霸,那么内敛沉稳,所以不确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要是连你也喜欢我,那我就可以放心追茹瑶了,她肯定会答应。你知道,茹瑶父母都是高干,要是能娶她,以后生活就不用愁了。我在这个学校好歹是个风云人物,要是被她拒绝多没面子啊,不过现在我放心了。那天跟你说完话,我就买了花跟茹瑶表白,她答应了。”慕涵的眼泪夺眶而出,只得快速敷衍一句“恭喜学长,学长和茹瑶很合适。”慕涵说完就挂了电话。那一刻,她极力提醒自己“镇定”,但身体内的器官依然撕裂似的疼。
一下午的时间,慕涵都在宿舍里哭,是笑着哭。夕阳西下时,她只剩下了笑,没了眼泪,好像身体哭干了。
一年以后,慕涵毕业了,她到哪去呢?不知道。肯定会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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