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些漂浮的水草,它们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它们已经比一百年前长大了许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世界需要它们。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光合作用的东西了,光合作用你知道吧?忘了?不是昨天才说过的吗......唉,算啦,只是不知道亿万年后还能不能重新生成陆地,或许能吧,谁知道呢,反正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了,水世界也不在了。
你可以想象在那样一个秋天的下午,太阳的光辉已经推到了天边,巨大的木排沐浴在血红色的晚霞里,浪花不时地拍打几下那已经破旧的边缘,微风吹来的时候,我一脸似懂非懂的神色看着身边的老人,他叫做艾伦,已经一百多岁了,正在讲解着诸如光合作用之类的已经失传了一个世纪的复杂知识,他花费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来给我讲解这部分内容,最后我终于明白了一点:支撑这个世界的东西竟然是如此脆弱。
艾伦看着渐渐退隐的火红的晚霞,叹了口气说道,也许这样就足够了吧。
我说的东西就是水草。它们绿色而巨大的身体在乱流中漂来漂去,按照艾伦的说法,它们接收太阳的光芒,然后放出供我们呼吸的气体,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艾伦说,这就是光合作用。然后告诉我说,世界上已经没有其它的东西可以光合作用了,因为它们都不是绿色。
其实我们的木排和水草颇多相似之处,我们一样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会去哪儿,当然更不知道能去哪儿,因为洋流已经乱了,我们很难控制住木排航行向一个固定的方向,即便是聪明如艾伦,也没有办到,我跟他说,即使办到了又能怎么样,到处不还是一样,艾伦说,不同的,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做船帆,既可以利用风的力量去向我们想要去的地方了,我又问他,你到底想去哪?
我不知道去哪,艾伦也从来不回答我的问题,我问过母亲这个老家伙从哪儿来的,母亲说,在我出生之前的某天,她梦见有一艘巨大的白色的船,从太阳升起的地方慢慢驶来,它巨大而慈祥,像一种大鱼。
母亲的想象力实在是有限,模糊的梦境经过她这么一描述,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我注意到了白轮船和我出生的关系,或许我就是这群人的白轮船,——可是慢着,母亲接着说,第二天早晨,远方的海面上漂来了奄奄一息的艾伦。他躺在一艘两层式的木船上,船身已经多出撞毁了,父亲带人将他救上我们的木排,压了好几次他的肚子,随着一口口的海水吐出,老头子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熵。
这个字后来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我的名字,而且更让人悲伤的是,在讲到这方面的知识之前,艾伦就死了。他死后,我越来越相信他就是母亲梦中的白轮船,可是,唉,那又能怎么样呢。
艾伦刚醒来的几天里,一直都在喃喃的念着一个名字,谁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父亲说这个家伙准是疯了,要不就是被海水泡傻了。艾伦忽然转过眼,说,海水泡不傻人,何况我又没泡在海水里,我叫艾伦,是个科学家。
从此以后,大家就叫他艾伦了。
早于我一天的时候,木排上有另外一个婴儿出生了,是一个女孩,由于大家已经见识到了艾伦的博学,便让他给取个名字,他说了一个字,焓。在大家都不明白这个字的含义的时候,这个孩子便被叫做焓了。第二天我变迫不及待地从母亲肚子里跑了出来,然后得到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字,相同之处在于出于相同之人之口。
在我们六岁的时候,艾伦开始教我们知识,焓聪明伶俐,每每听到一半便知道了艾伦要说些什么,可是我呢,直到他说了几遍还一头雾水呢。我学不会的原因大部分在于我对那些知识的抵触,它们无一例外的纷繁而庞杂,不仅解释不了世界是什么,连自己也解释不了。焓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我没有了解到世界的真谛,等我看穿了它们就会发现世界其实简洁而美丽,我叹了口气说你是天才,或许有一天会赶上艾伦的,焓说其实不然,那些其实都是最简单的知识了,是支撑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东西。
我宁愿一无所知,在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和焓一起坐在木排的后面,看着一片血染的红色渐渐退下去。有一天,大概是我们九岁的那一年,我和焓下海捉鱼,——尽管我十分讨厌这种食物,可是不得不以之为命,上来以后焓对艾伦说,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尽头,几百米的深海之下,生长着另一种可以光合作用的植物。说着就展示了手中的海带——这是艾伦以后给它的名字,并且成了他卷烟的材料。令我吃惊的不是艾伦以前理论里的漏洞,而是焓她居然可以潜到几百米之下,这么大的水压不是一个人能承受得了的,我没有问她,因为她肯定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是她第一次下水。
发现海带之后,艾伦显得兴奋异常,几天之后,他将他的那艘破旧的双层木壳船和我们的大木排组装在了一起,成了一座颇有规模的......更大的大木排。大木排分为上下两层,有一个密闭性相当好的船舱,这样我们就可以方便地存储一些怕风怕水的东西,艾伦有一只很旧的罗盘,说是可以依照它推算方向和天气什么的种种此类的深奥玩意,我对它很是感兴趣,但是大部分关于它的知识我并不了解。几天之后,我们成功地用水草和海带的提取物造出了一种粗而且韧性极佳的纤维,艾伦将之命名为帆,于是我们就开始用这种材料制作帆。这件繁琐的工作整整花了我们一年的时间,最后一大片白色的帆在黎明红色的霞光里树立起来的时候,焓的双手几乎已经动不了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焓来完成的,艾伦虽然知识渊博,可是要进行这种精细的手工操作还是缺少了必要的目力和手法,但是他也并不是一无所成,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发明了将海带搓成烟叶的技术,一个叫做燧的家伙实现了艾伦钻木取火的技术构想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艾伦点上了海带烟叶,于是每天下午夕阳西下,拖出万道血色霞光的时候,艾伦就开始抽这种奢侈品,这个时候一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我坐在木排的后面,轻轻地揉捏着焓酸痛的双手,它们都布满了帆勒出的条条伤痕。
谁都想不到,这个时候焓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洁白而高大的船帆随着风飘扬起来的时候,焓虚弱的身体轻轻地从我的怀里滑落到了地上,她的双眼因为持续的高强度工作而布满血丝,并且在闭上的一瞬间流下了两行血泪,这将是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证据。我悲伤欲绝,紧紧地抱起那一具已经凉去的身体,耳边是艾伦低声的吟唱。
在忧伤的时候掉下那晶莹的眼泪
我不知道为何是海洋的滋味
红红的太阳一定会在刹那间沉睡
我不知道为何会天黑
那五彩蝴蝶吞食着缕缕花露水
这一定是上天的恩惠
你总是说一切其实都无所谓
你总是说就象那
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为
还记得传来歌声的那夜
是没完没了的风雪
你总是唱一切怎么会有错与对
你总是唱你总是唱
就象那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为
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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