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是村里最丑的姑娘。
她身形矮胖,膀大腰圆,与柳条之姿毫不沾边,更是满脸痘斑让人不忍直视。
已是适婚之龄,别家女孩早有媒人前来提亲,然而阿筠家的门槛连个外人的脚印都没有。
但是她娘却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阿筠多次哭着抱着她娘亲的大腿诘问:她是否亲生?
她娘一本正经端着容不得一丝质疑的神情斩钉截铁的对她说:就是亲生的。
阿筠仰天长叹,很想飞到天庭问问玉皇大帝,是不是在她娘生她的时候,施了什么法术,让她娘基因突变,所以她没遗传她娘的美貌。
浮渡村夏日的清风还甚凉爽,阿筠挎着竹篮去河边洗衣服,她正洗的专注淋漓。村里两个着装艳丽的姑娘向她走来。她们气焰嚣张,怒斥道: “丑八怪,你能不能不要在这条河边洗衣服?”
“怎么了?”阿筠扬起她满是雀斑大如银盆的脸。
“你在上游把水污染了,我们在下游不就用的都是你用过的水吗?”一个姑娘气势汹汹的质问她。
“那又怎样?” 阿筠不甘示弱。
“你不知道丑是会传染的吗?”
丑!是!会!传!染!的。
阿筠:“……………………”
阿筠当然真想抬起她的大象蹄子一把把她们撂倒在地,然而她忍住了。
她外表是丑,内心还是得美不是吗?
她娘一直教她,外表不重要,重要的内在美,总会有人透过她的外表去看到她美的内心。
因为外貌丑陋,以至于超过适婚年龄,都没能说上婆家。方圆百里都是风言风语,就算有人娶阿筠,恐怕这辈子也是活在闲言碎语中。
这样哪里还能说上亲,她娘急的四处找人为她说项。还好她为人生性乐观,不然早已没脸自尽了。
阿筠归家,发现家里坐了几个婶婆。
“这几位是谁呢?”阿筠问她娘亲。
自从亲戚们知道她成了村里最丑的姑娘,节日没有亲戚愿意跟她家往来,更别提平时上门拜访了。
她娘满脸堆笑唤她过去:“阿筠,快来问候你几个婶婆…..”
阿筠强挤着笑脸对她们一个一个问好,尽量让自己的脸看着不那么狰狞可怖。
三婶婆说道:“阿筠啊,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呢?虽然家境不是很好,也算不愁吃穿,就是老了点儿。”
阿筠心不在焉,嗯了两声道:“年龄不是问题。”她也想早点嫁出去,让她娘不再为她操心。
就算老了点,也勉强能接受吧。
三婶婆喜出望外,说道:“那好办了,我这就跟周老太爷去说去。”
“周老太爷? ”阿筠一愣,没想到三婶婆给她介绍的竟然是个老翁,周老太爷都能当她爷爷了。
她想自己虽然是丑点,但也算黄花大闺女,也不至于给她找一个这样的人吧。
她娘一定是病急乱投医,来者不拒了。
她当时就差点晕在三婶婆身上,想到她可能承不住她的重量,还是没晕成功。
这时四婶婆见缝插针道:“阿筠,隔壁村有个黄老爷,家里有个独子,嫁过去衣食无忧,就是那个孩子眼神不好。”
“眼神不好,他明明就是盲人好吧。” 阿筠愣的白眼直抽搐,她听说过隔壁村那个孩子的事,眼睛看不见不说,比她年龄还小十岁。
入夜,她娘在厨房剁鱼,刀起刀落之间,砧板和刀噼啪作响。
“你就打算一辈子呆在家里,不嫁人不生子?”她娘头也不抬。
“可是我也不能嫁给那样一个人呀。” 阿筠撇嘴。
“那你还想嫁给什么样的人,你长这样,没得挑了。” 她娘无奈辩道。
阿筠不想去想这些事情,她爬到房顶上看月亮。
“月亮啊月亮,我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阿筠喃喃道,放飞自己的思绪,沉浸在幻想里。
月亮静寂无声,那个夜晚,阿筠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变得美艳无双,大把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等着她去挑,她看着他们,流着口水嘿嘿直笑。
天刚露出鱼肚白,窗外突然响起卖货郎的叫喊声,是个老翁,嗓音沧桑嘶哑:“卖胭脂咯,又好又便宜的胭脂,涂完包你变美。”
“包你变美。”阿筠听到这几个字,眼睛突然放光。
她赶忙跑出去,发现一个老翁挑着两个竹篮,里面尽是胭脂水粉之物,他头上抱着布帕,额头到眼角的部位像是烧伤,看起来非常瘆人。
老翁的嘴唇干裂起皮,阿筠拿水递给他:“大爷,看您的嘴角,多喝点水吧。”
老翁笑了笑,嘴角蠕动:“姑娘,你这么善良,愿你有好运。”
阿筠摇摇头苦笑:“这么多年,因为外貌丑陋,都不知道受过多少冷遇,何来好运。”
老翁看了她一眼,眉梢动了动,好整以暇道:“我这胭脂,涂完包你变美。”
阿筠不信,摇摇头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真的吗,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老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是的,保管让您的容貌有所变化。”
不过,老翁迟疑道:“美貌维持时间不长,除非你能快点找到一个互相倾慕的人,用他的爱滋养你的美貌,那么你的美貌才会长久。”
果不其然,第二日阿筠的容貌大有改变,望着镜子里精致的五官,如凝脂般的肌肤,毫无瑕疵的脸庞,还有玲珑有致的身材。这还是自己吗,阿筠不敢相信,比起自己的亲娘还胜几分。
夜晚,老翁给阿筠托梦,让她去找一个白衣后生。
次日阿筠打算上街走走,路人纷纷侧目,和颜悦色,阿筠想起以前,他们一个个都避之不及。
走进一家酒楼,店小二热情的给她安排座位,她想起自己没钱。
正打算跟店小二解释的时候,店小二端来一碗红烧脆鸡,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姑娘请尽情享用吧,这烧鸡就当我请你了。”
阿筠想,果然美貌能受到更多优待。
想起以前娘亲让自己来这家店送鱼,还是这个店小二,看到她的脸像活人碰到阎王似的,将她连连向外驱赶,责备她吓着客人怎么办,并让她以后再也别来。
同样的人对待美丑态度可是天差地别啊。
不出几日,阿筠家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阿筠找到了那人。
那人是隔壁村里的一个后生,刚中了科举,去京述职。
他的钱袋掉了,阿筠捡到还给了他。
街上他无意间看到阿筠买首饰,便主动买来送给她,阿筠开始还特别不好意思,架不住后生的热情,答应了。
这后生身着白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笑眯眯道:“这个首饰配姑娘绝色姿容正好,不妨让小生献个殷勤买了赠与姑娘了罢,以感谢姑娘举手之劳。”他端庄有礼,真诚大方。
阿筠娘也托人去打听这后生的身家背景,发现确实不错,不出多久,便上门定了亲。
阿筠身付良人,日子过得舒心自在极了。
几年后。
柏南山上,一个白衣老道站在山峰之巅,手持拂尘,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的身旁有个童子,问到:“师父为何要助她。”
“早在十几年前,我受过她娘亲的恩惠,这是报恩。”
很久以前,白衣老道是度淮河里的一只鱼,那年天下大旱,度淮河干涸皲裂,阿筠的娘亲发现了它,将其带回,用家中水缸里的清水滋养,待天降甘露,再放回河中。
“那又如何让那后生长期爱她,滋养她的美貌?”
“我让他们相遇,又在那后生身体里种了情蛊,保管他对那女子长长久久,永不相离。”
“涸水之恩,当永世不忘啊。”白衣老道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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