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男人去踏青

这个清明没有雨纷纷，阳光倒很灿烂。上午和陈局回家的路上，船长发了个信息：哥，风光正好，今天下午两点左右能出去吗？

我马上回复：好！

把手机塞在兜里后，扭头一看，陈局正在和一个老人交谈。陈局后来告诉我，是城北面曹庄的一个老人，家里几次修理地面，人家都不要钱，然后成了朋友。

那个老人开了个卖凉粉的三轮，我马上决定买五元的凉粉。也许我常年被酒精浸泡，体质是热性的，有些凉东西来中和，比较舒服些。以往我特喜欢吃凉皮，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陈局也买了三元的，人家愣不要钱，我只好直接扫码过去。老人那里没有反应，他解释说，手机在孩子那里。我立马明白了很多老人愿意要现金的原因。现在年轻人不爱带现金，老人又不会操作，最后，老人的金钱命脉，卡在了自己子女的手里。

我问陈局下午有没有时间，陈局说有，然后约定两点在美食林西边路口集合，通知了船长和土生。

一点多的时候，陈局说让我们先走，我猜是临时有事。船长是准时到楼下的，土生也没有浪费时间，然后我们就一起出发去桃花岛。船长开车。

从美食林向西，路边绿化带的海棠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像一团团正在燃烧的火，让这个春天充满了勃勃生机。进了郊野公园左拐，沿团结渠南行，水肥花香，三三两两垂钓的、拍抖音的、带孩子玩的，一种享受生活的悠闲感扑面而来。更有两个年轻男女，在小树林里摆着桌凳品着茶，让土生很是羡慕：这才是生活想要的样子。

到了桃花岛，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先看了一处桃园。这时的桃花已盛开了好几天，地上洒落了很多花瓣，我很惋惜，还是出来的晚了。船长说学习学习人家的剪枝，我这才发现，每棵桃树都是四个主干，均匀地伸向不同方向，尽量互不影响，以便最大限度地沐浴阳光。

自从读了《像柳树那样活着》后，出门时，我便开始留意柳树，桃花岛这棵千年古柳，正是此行目的之一。

往年的游人太多，我没有仔细欣赏的机会。今天恰好清静地出奇，四下无人，我选择了一个不逆光的角度，拍下了这样一副纯真，且没有任何污染的照片。

我看到了树身的空洞，明白这树之所以能长时间存活，秘诀就是中空。老树的木髓融化后，留下周边年轻的木质部，向上提供水分和无机盐，而根部的存活，则是靠树皮传送叶片光合作用的营养。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就是这个道理。

有几处果园荒废了，我很是痛心。还有几株海棠，明显老化了没人管理，一个个疯长的枝条，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情思。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踩着一个架子在侍弄花，船长过去和他攀谈起来。他说，每棵桃树，正常情况下，能挂二百多斤桃。树不结桃发愁，结多了卖不出去更发愁。好在村里统购，我们都是成批地卖，还好。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里好受了些。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正在授粉，这种是精选蜜桃，花粉开得早，必须先收集起来。说话时，他手里的毛笔蘸着小瓶里的黄色粉末，抹向了一个个盛开的花心。

从桃花岛回来，喊了陈局，一路向东，去看东风渠。土生说东风渠的景色上了河北台，陈局说前几天刚发了个关于滏阳河的稿子，船长说离老家不远，早就该去看看，大家有些迫不及待。

东风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除了奔流的河水浑浊了些，两岸鲜花簇簇，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白色的，让人目不暇接。还有那一棵棵青松，刚钻出泥土的美人蕉，正在吐芽儿的槐树，排列在步行道的两侧，恍如有种进入仙境的感觉。

河边每过一段，便有一个木制的观景台。和许多风景区用水泥假做的木纹不同，这里是原汁原味的真木，脚踩在上面的“噔噔”声，瞬间就能让人心静。好多孩子在奔跑嬉闹，几个少女对着河水拍照，一个妇女抱着婴儿去嗅花香，尽享这明媚的春光。

我说爷爷参加过这条渠的建设，那时天寒地冻，到处都是冰凌茬儿，不能穿棉衣服，还得赤脚下到刺骨的水里，很是艰苦。陈局说三个月要通水，大干快上，是那个年代的特色。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只是后人还记不记得前人的艰难。

309国道从这里穿过，许多年前，路边，河边，到处是脏乱差的违章建筑，把这条许多人曾付出生命的河，弄得面目全非。后来政府一声令下，全面清理拆违，经过一年多的奋战，才变成现在的一个个花园。

扶着栏杆下了台阶，桥下的用木板铺成的走廊旁，一个年轻人在读书。我停下了脚步，不忍去干扰他。看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岸上怒放的鲜花，河里哗哗的流水，都成了他的陪衬，这方空间，因了他的读书，凝固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桥南边一处公园的角落，七八个老人在聊天，他们应该是从远处过来的，旁边放着几辆有棚子的电车。看我过来，停止了交谈，都把眼睛看向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打个招呼，很尴尬，但终于没有开口，拐向另一条小道。走了很远，我还能感到背后的目光。

他们的眼里没有光芒，有的只是落寞和无奈，还有无助的悲哀。我感到恐惧，若干年后如果也是这样，真是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最后一站是到田寨看梨花。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桃花的浓红，偏钟情于梨花的淡白。我总认为，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城市女子，即使看起来再漂亮，也不如一个有着书卷气的乡村姑娘，在朴实无华中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来时的路上，船长买了四个梨，这时看着梨花吃梨，我想不出梨花是有成就感还是心伤。开花结果是它们的宿命，但当最后的果实当真被别人摘去，那做了几季嫁衣的滋味，应该还是不好受居多吧。

土生说村里还有个湖，我以前确实没见过，便一起看看，结果却倍感荒凉。应该是长期无人管理，石板路上的淤泥，破损的小木亭，散乱的木板桥，让人感到可惜。投资了，没有后期维护，也就等于原来的资产，白白流失了。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我们开始返程，陈局有个空旷的小院，简单农家菜，几杯小酒，一碗面条，饭后来篇四个男人去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