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7年，黄小鹿躺在草垛里，唱着歌等待羊群吃饱饭，春天来得有些晚，西北的草原又逐渐恢复了春日的生机。新鲜的空气轻抚过小鹿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唱起了艺术古老的民谣，空旷的山间没有人经过，因为这是小鹿的秘密基地，只有她会来。
小鹿17岁，但是她实际只有15岁，西北边陲的人们总是会把人的年龄虚化，那就是一种习俗而已，没有人真正计较自己过了几个生日。小鹿很早就不上学了，家里的姐姐们都开始在集市上摆摊赚钱了，弟弟还在读初二，是家里唯一在读书的人。小鹿留在家照顾着父母和这个家，羊群是爸爸送她的礼物，爸爸说小鹿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羊群了。羊群那时候就是一个人地位的象征，从此小鹿过上了牧羊女的生活，她喜欢羊群，因为它们听话，可爱，听她的歌也不会厌倦。
1997年春，复雨带着自己的相机徒步穿过草原，停在一个小村庄的一家人家休息。小村的人不多，但人都很热情，房东给他喝了当地原汁原味的羊奶，他吃到了别具风味的油炸羊奶酪。
复雨19岁，那年他刚上大一，艺术专业，教授布置的徒步课是大家自由徒步去取景，复雨是南方人，从小生活在一个书香门第，爷爷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父亲经营者几家自己的店铺，那时候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了。
复雨，高考礼物是远在美国的姑姑寄来的照相机，挂在脖子上已经很时髦了。他选择了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西北部边陲，这里眼光温和，春天的草原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像一个刚刚成年的姑娘，娇羞可爱。他匆匆的和房东道别后，一个人顺着山坡走到原理村庄的那篇草原上，他拍了几张牧羊人的照片。然后翻过一个小山坡，他就听见有人在唱歌，甜美的清脆的嗓音，充满了纯净的味道。
午后而羊群吃饱了，有的安静的站着，仰着头，有的已经卧在温暖的草地上享受日晒了，年幼的小羊是不是的发出咩咩的声音，空旷而遥远，只是小鹿还是躺在草垛背后歌唱。复雨的镜头对准了草垛里的孩子，小鹿吓坏了，她看见他，陌生的人带着陌生的东西，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让小鹿深刻记住了他。她坐起来，怯懦的眼神不敢说话，他的镜头再一次转向她，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孩子，黝黑健康的黄皮肤，嘴角与一块小小的胎记，穿着灰色宽大的外套和宽松的裤子。她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知道他不是村子里的人，因为村子里的人她没有不认识的。
复雨坐在她旁边，问她多大了，她不说话。他看着她给她说自己是南方人，他的口音里带着温柔的气息，讲他的学校，他的生活。她安静的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才15岁，哪里去过他说的那么多地方。他说南方的春雨绵绵，夏季湿热的气候和那里生活的人们。她听得入神，像是在脑海里看见一样，她想象着那些画面，虽然很模糊，但她喜欢那样的生活，她想去他说的大海边，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看着他说的海鸥群起群落，听着大海的呼唤。她没有去过，那些模糊的画面就这样留在了小鹿的心里。
2
复雨跟着小鹿和羊群走向村庄，一路上，小鹿问他外面的天蓝不蓝，他笑着说没有草原上的蓝。小鹿走在羊群后面，复雨走在小鹿后面，夕阳跟着影子携手照进一座小小的村落。小鹿安置好自己的羊群和复雨一起走进村巷里.......
复雨住的那家人刚好是小鹿的大伯家，第二天早上，小鹿去大伯家送饼子，却撞见复雨。他看着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容器，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小鹿见到大伯和大伯的妈妈，把刚烙好的饼子放在桌子上，她欲走，却被大伯要求坐下来一起吃饭。
八仙桌上坐着四个人，大伯家的奶奶年纪大了，大伯家的阿姨去世早，大伯一个人养家，小鹿每次做什么吃的都会先送一份过来。复雨坐在小鹿对面，好奇地看着她，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介绍自己的烙饼工艺，其实就是简单的西北大饼，但是对于生活在南方的孩子来说没有见过而已。小鹿开始慢慢地聊天，复雨带着南方口音，说着他们那边的饮食，大家很开心。
后来，小鹿渐渐喜欢上这个白皙的南方人，她带他去山坡那边听风，春日里的风在山坡上咆哮，吹乱了小鹿的马尾，又吹红了她的双颊。复雨带着他的镜头抓拍了很多美妙的瞬间，两个人坐在草坪上，复雨讲自己去过的地方，他说自己去过祖国最西边的喀什，去过最东边的大连，坐船去过上海，在无锡的舅舅家里呆过整整一个暑假，他讲大上海的美丽，讲的都是她不知道，没有去过的地方。他说有机会会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鹿只是笑了笑，她都记在心里了。
村子里和小鹿一样大的男孩子都去拜师学手艺了，女孩子都没有上过多少学，有的小学没有毕业就回家种地了。小鹿其实和她们一样，她还是个孩子，却肩负着一家人的生活，眼睛里流露出对未来外面世界的向往是那么真实。他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天真无邪，是南方姑娘所欠缺的纯真自然。
她带他去骑马，驰骋在草原的边缘上，她指着那片边界说，那边就不是我们的了，过去就是出国了。他知道那是祖国最北边的边界，留影于此，蓝天白云一起留在了那天的阳光里。
他们去过邻村的集会上，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复雨拉着小鹿，小鹿 跟在后面。边走边介绍当地集上买的东西。复雨拍了很多照片，有卖陶罐的老人，有穿红裙子的姑娘、有挑担卖蔬菜的男人、有当地的奶酪和馅饼。他给小鹿买了一条蓝染的方巾，小鹿说不要，他说是送给她的礼物。她带上的样子很美，他把她留在了他的镜头下。
没有人知道复雨在小鹿生命中仅存了一个周，却成了小鹿的一个秘密。除了村口古老合欢树 再也没有人知道小鹿的秘密了。
复雨走的那天，小鹿跑去送他，走到村口的时候，小鹿说：复雨，送你件礼物。她把挂在胸口的那件银饰的鹿头吊坠摘下了，挂在复雨的脖子上，她说这是吉祥的物件，会保佑你平安健康。复雨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写下自己的地址，说如果她来南方，就带她去海边。
复雨坐上了一位妇人的牛车，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有生之年，想去听海
作者:我吃西兰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