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这哥们儿人称“院长”,大一入学时我们俩是最先到的宿舍,他家是洛阳孟津县的,人很闷骚,学习很刻苦。关于他的绰号,还有一段佳话:那个时候我们学院的院长正在竞选工程院院士,消息传来,他很振奋:“妈的,有朝一日我也要当院长……”、“靠,你还是当妓院院长吧”、“哈哈哈哈……”——就是这么简单,“院长”的称呼陪伴了他四年的大学生活。我去找他那年他在洛阳师范还是个助教,近几年发奋图强,又攻读了名校的博士,前途一片大好。
那天我到的比较晚,他和一男一女共三个人已经等了很久。见面了一阵激动,然后落座,他开始介绍另外两个人。那个女的是他们学校的同事,在一个系里,那个男的是她老公,巧的是,那个女老师的老公同时还是我这同学的老乡兼发小,在新乡那边的部队里服役,已经是营级干部了。彼此客套了一下,开吃开喝。全国各地的烧烤大概除了新疆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个味道,烤串、烤翅、烤鱼、烤馒头片,一顿胡吃海塞;冰啤,一顿灌。酒到酣处,话匣子就打开了——
“你下午干啥去了,害我们等这么久,都饿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新乡那边有个亲戚,家里人让我一定过去看望看望。紧赶慢赶的,还是耽误了。”
“以后到新乡就提我哥们儿”——院长指着营长说,“有事儿找他好使。”
“好使啥,我就是个当兵的,又不是首长。不过以后到新乡,找到我,酒管够。”营长同志很虚伪。
“当兵真是不容易,我代表人民敬你一杯。”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干了。
“那肯定是不容易,一切命令听指挥,急难险重都得上”,营长开始装逼。
“你们跟武警比呢,我看黄河上的事故他们都管。”我试探了一下。
“我们也一样啊,哪次事故少得了我们啊,那年原阳翻船,那是特大事故了,我们从头到尾都盯着的”他说。
我一听有门,就继续打听:“对了,你说起这事儿,今天出租车司机还说那年出过事儿之后那一带村子闹鬼,真的假的?”
“嗨,没闹的时候我都知道肯定要闹,意料之中。”营长继续在装……
“为啥呀?”
“我们经常救援,都总结出规律了。不管是淹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尸体运回来,该啥程序走啥程序,没事儿;要是找不到尸体的,那就麻烦了,家里可得闹一阵呢。那年一共失踪了10个,谁知道漂哪儿去了,下游几十公里都查了也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活,我估计不是在水底下被啥东西挂住了,就是在水叉子的暗流里面窝在哪儿了。结果那两个村,听说闹的很厉害。”
“咋闹的呀,讲讲呗”
“我知道的也不多,其中有一家是男人没了,四十来岁吧,他媳妇带个娃在家。从出了事儿没几天就开始闹,那女的不知咋的就梦游了,他家娃吓得直哭,说他娘一到后半夜就对着镜子照镜子,还说他爹在镜子里面给他娘梳头。你说邪不邪,早上醒了的时候梳子上还真有不少头发。”
“真他娘的吓人,那其他家呢?”
“还有一家是表兄妹三个小孩,听说救援的时候一开始尸体是找到的,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弄丢了,怕家属闹,就按失踪来算的。最近几年,一些农村都流行养小鬼,具体方法不知道,但我听说是找一些八字全阴的小孩在特定时间给弄死,好像不需要尸体,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不过,那个小男孩说是死的时候带着溜溜球呢,他们家到晚上经常能听到他玩球的声音……”
DUANG——院长一害怕,手里的啤酒杯倒了,酒撒了一桌子……“呀,这么精彩你咋不早说呢,还有啥,说说。”他一边擦桌子上的酒,一边饶有兴致的问。
“其它我也不知道太多,对了,船主那两家可是倒了霉了,三天两头闹这玩意儿。姓王的那家他老婆也不是梦见也不是咋就看见他老公在房梁上上吊死了,脚底下还淌着水,吓得第二天赶紧跑到监狱去探监,一看人没事儿。结果回屋一住又梦到了,说是上着吊呢还回头看她,还笑;姓张的那家更邪门,晾衣服平时一两天就干了,他们家没十来天干不了。他家娃中间还丢过两回,都是在黄河滩上找到的,找到的时候还睡着觉。问他,他说是被一个小孩儿叫出来的……”
“不是失踪了10个吗?那其他家呢?”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都不太平。有的家还请人在门窗上贴的符,根本也不管用。”
“那,这10个人都是啥样人哪?”
“那我可不知道,这你得问警察去!”
……这顿饭吃了很久,凌晨一点多,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宾馆。和我一个屋的那个哥们儿早已鼾声大起,我躺在那儿,想今天发生的事,想听来的这些消息。看来,这里面的情况还真是复杂,但有我什么事儿啊?可是不管怎样,这一两周找个周末还要再来,但来了我究竟该怎么办?哎,算了,赶紧睡吧,等明天到焦作把云台山玩完,后天回去了再考虑这些事儿吧。我想的挺好,但是当一个人在陷入某件事之后,总会有些提示会恰到好处的到来,推着人走下去。焦作,那个我生活了四年的小城,用一种极限的方式给了我重要的提示。
第二天依旧是赶路、游览、拍照……整个过程中我的心里无限怅然,当年的那个行程就是从云台山开始的,我从这里向南,一直到黄河渡口,最终跌落河中,又很快被救起。这几年人世茫茫,经历了那么多,好像有一条命运的绳子拴在我的腰上,把我往回拉。而今,真的回来了,这时的云台山却与当年不再相同,游人多了,商贩多了,却少了大山的空灵与静谧……我胡乱想着,心思也不在玩上。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主峰都爬过了,我们打车回宾馆休息。一小时之后,我再次和大家告假,去会同学。
当年同宿舍最小的兄弟小乔毕业后留校任教,我打电话联系到他,在学校门口见了面。他带我又回到了当年的校园,此时正值傍晚,这个寄托了四年青春时光的地方依旧没有改变。或许,改变的仅仅是往来奔波的学子,一茬一茬,来了又走了。应该也有像我这样又回来的,带着不同的心情、相同的眷恋……
从校门口出来,顺着解放路一直向西,走不多远就是一处桥头。那也是大学时代遛弯常去的地方,留下了无数回忆。小乔的媳妇在桥头旁边一家饭店定了位置,我们走过去,吃晚饭。他媳妇也是我们的同学,同系不同班,大学四年他们俩几乎很少说话,刚刚毕业同时留校很快就结婚了,在这座安静的城市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我记得那天晚上好像多是我一个人在说,他们在听。说的内容大都记不得了,应该就是曾经的同学们现在都在哪儿,但最后临走前的一段对话印象深刻,让我铭记至今。
“XX强,他家那边的龙洞最近出事儿了,在我们这儿可轰动了。”小乔说。他口中的XX强也是我们同学,焦作当地人,家在中站区的龙洞村。那个村子之所以叫做龙洞,就是因为山坡上有一个天然的大洞,没人知道里面有多深,据说从河南这头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到了山西。传说中是有一条什么龙在里面,之前为恶一方,后来被什么英雄豪杰斩落了……我上大学时和两个同学一起去过,那个山坡上没有树木,草贴着地皮,并不茂盛。山坡很缓,凭空在地上就出了这么个洞,洞口怪石嶙峋,全是圆圆的好像龙头一样的大石头,非常瘆人。那一次我们没敢下太深,就到了第一层,离地面也就两米多的时候,就赶紧上来了。
“怎么了?那个洞不是挺有仙气儿的吗?”我问。
“听说是有一个半大小孩进去玩,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另一个小孩儿跟着他。他一开始没害怕,就问对方是谁,对方说是他们邻村的谁谁谁,说这个小孩有一次在坟地里撒尿,尿到他的坟头上了,所以他就一直跟着。当时那小孩吓得快尿了,连滚带爬跑出去,回到家就跟大人讲了。他们家赶紧带着他去找到那个坟,烧了不少纸;
从那以后,当地人就传,说被鬼跟的人,请什么神婆大仙都搞不定了,就到那个洞里去。那个洞好像有一个作用能让鬼现身,现了身问清楚把事儿解决了就好了;
现在每隔几天总会有人去,有自己去的,有一家子一起去的,但下洞肯定是一个人下。前几天出事儿,就是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的,说是被黄鼠狼附身了,家里人把她带过去,强迫她下洞。结果刚下去没多一会儿,在里面又哭又嚎,上面的人赶紧又下去几个看,把那姑娘拉上来的时候,以前附身的症状是没有了,但人疯了。”
那天他们两口子回去了之后,我一个人沿着河堤又走了很久,后来拐上学生路,看到卖烩面的,禁不住又吃了一碗。我一边走一边在想这些事,这个龙洞,它难道是一个机会?让我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机会?这样也太玄了吧。难道,难道我真的要去一次吗?……要说焦作这个地方也真是奇怪,小小的豫北城市,地处平原与高山的中间,但给人的感觉有一种湿冷的气息。这地方水土非常好,盛产淮山药,当地人的皮肤多是那种特别细嫩的。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常常会爬到教学楼的顶层,看远处的山峦,好像里面真的住着神仙。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前些年,深山里的封门村因为各种诡异事件闻名全国,各种探险队纷至沓来。江苏卫视曾经做过一档名叫《证明》的节目,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非诚勿扰,孟非还是这个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有一期就是他和去过封门村的探险队面对面访谈,谈到最后,孟爷爷都不敢往下问了(相关视频http://www.iqiyi.com/w_19rr5t11jd.html)……那么,距封门村并不太远的这个龙洞村,准确的说就是这个龙洞,它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如果我进去了,还能出来吗?如果我不进去,那么我想知道的答案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进,还是不进?……已经过了子夜一点,我慢慢地往回走。这次清明出游到现在就全部结束了,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从焦作直达北京,大概晚饭前能到家。这样的话早上还有不少时间,这难道是天意?嗯,那好,那我就去一趟!
十五
龙洞村虽然并不是城中村,但距离城市非常近。早上六点半,我从宾馆门口打车,不到七点就到了。这个地方基本没怎么变样,但是因为太多年没有来过,洞口的位置有些忘了,最后还是在早起村民的指点下才找到的。到了洞口,已经过了七点半。
我没有犹豫,直接下到了第一层,这也是唯一能看到外面阳光、直上直下的一层,洞壁口全是滚圆的大石头,好像传说中龙头上的凸起一样。我没有背背包,但是手电筒、匕首、压缩饼干全装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洞并不是直上直下的,下到第一层之后,要是还想往里走,必须从侧面的一个口爬进去。上次来就是到了这一步没再进去,那个横在脚下的洞口扁扁的,里面透着黑色的光。这次既然来了,就是要往里走的,所以我直接趴下来,右手拿着手电筒,提前打开,一点一点往里面蹭着爬。过程很简单,就是口袋里装的东西有些鼓鼓囊囊,过洞口时有点卡。爬进去后再次豁然开朗,是个根本看不到头的大洞,我站起身,借助手电的光,向前张望。
写到这里我必须首先纠正一个概念。在山洞里的时候,如果本身没有发光物质,那真的是巨大的漆黑,比深夜里没有星光月光灯光的那种黑黑上一百倍。即便开着手电,你也会感觉到手电筒在里面的作用非常小,每次只能看清楚一小部分,再往远了看,好像光芒被什么怪物吃掉了一样。最近热播的《盗墓笔记》,那个山洞里面光线充足,明显是为了更好的拍摄而打出来的光;各位如果想从影视剧里找到差不多的参考的话,有一部国外电影,叫《黑暗侵袭》的,拍得非常好,里面的环境也非常真实。
爬进这个狭窄的洞,才算真正进了龙洞。我顿时有一种被巨龙吞到肚子里的感觉,那么黑,最多只能看到电筒照出来的10米以内的情景。但是,向前又根本看不到头,左、右、上方的石壁以自己身后为中心逐渐延伸,也看不到头,只有脚下,能看的到路。说是路,其实都是崎岖不平的石头,洞口的近处还有少量垃圾……听说,过去的时候,附近村子里一些男女偷情是首选这里的。现在想来,这些人胆子也真够大的,在洞里说话都有回音,那么一折腾岂不是要洞震了。后来传闻,有一女的在出嫁前的几天,约了从前的相好过来,可能是想要纪念一下。结果办完事出来,当天晚上在家里就开始自残,用刀片把下体划得血肉模糊,那个男的是隔壁村的,也是那个晚上,就在家里闹,说是有女鬼跟着他……从那次之后,很少有人敢钻进来了。当然,偶尔有调皮的孩子也会进来。
……我一小步一小步的试探着往前蹭着走,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这种恐惧根本就不是我会看到什么,而是突然哪一步踩空,在里面直接摔死。我之前听同学讲过,当地村民走过的最远距离,也就是从洞口向前十几米,那个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渊,不知道有多深,上面垂下来一根绳子,也不知道是那个朝代的古人放置的,没人敢用,因为怕不结实……脚下的石头并不平坦,我蹭着走了好久,才算走完这十几米。手电筒的光照射过去,我看到路面断了个大口子,下面漆黑一片,这个口子是很长的那种,但是并不算很宽,两侧的路大概也就相距一米五左右。从洞顶垂下来一根散得好像一把头发的麻绳,脚下,其实也能看出来这里曾经是有一块木板可以踩着过去的,只是中间烂掉了,在两侧剩下来不完整的桩子。怎么办?过不过?这个距离要是在外面的平地上,根本用不到绳子悠过去,最多稍稍助跑就能跳到对面,弹跳力好的可能连助跑都不用。但在这里,真他娘的不敢啊。
我就那么站在深渊的边上犹豫,深渊下面有并不明显的“呜呜”风声,也确实有风能吹上来,吹到脸上,冰凉但发干。从这一点上基本能判断,这深渊下面肯定没有水流,掉下去首先不会淹死,另外下面肯定很大,甚至和外部是联通的,不然不会有气流。但究竟有多深啊?——我拾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但是石头的声响依旧不能说明问题,因为并不是我预想的那种等到多久之后才听到落地的声音,然后通过中间时间来计算深度;而是,刚一扔下去就听到落地的声音,然后“骨碌骨碌”没完没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由此我判断,这个深渊还不是直上直下的那种,而是不规则的,但很长。
还是过去吧,我用嘴咬住手电筒的一端,伸手抓住了绳子,并不是想要靠绳子的力量悠过去,而是助跑跳过去,万一过去的时候滑到了,可以通过绳子救命。过程很简单,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复杂,一下子就跳过去了。我把绳子放开,再次用手电筒往回看了看,进来的小洞口有微弱的光,然后是石壁,是断了的路,是深渊。绳子还在晃悠,因为很散,所以非常像一个披头撒发的女人,被倒挂在那里。算了,往前走吧。
再往前走的路就没有那么难走了,至少我走过的这一段是这样。身边还是各种圆墩墩的石头,洞的总体走向是朝下的。这里面很干,也没有苔藓,也没有水滴的声音。这种山也不是那种喀斯特地貌的山洞,到处有晶莹剔透的钟乳石。这里没有,就是硕大的石墩子,光洁圆润。我还是缓慢地向前蹭,紧张的能听到心跳。“究竟在哪里?怎么还不出现?他们是一起出现,还是就出现一两个?”……我开始胡思乱想,从对山洞的恐惧中逐渐脱离出来,又陷入了对灵异的恐惧——人在这种时候真的是不能分心,一旦分心,脚下就会出错。我的脚下倒是没什么,但是脑袋“梆!”的一声,一阵剧痛,金星乱冒,手一捂头,身体本能的向旁边一侧,这时候脚底下没注意,石头松动,向右前方栽去,然后我感觉到被绊住了,摔倒,往下滚去——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完了,难道这又是一个深渊,那么深的话,栽下去就算没受伤,也肯定爬不上来。我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我还不知道答案呢——好在这一路并不深,滚了七八滚,一面石壁挡住了我。半个身子撞到石壁上,那上面还有突出来的石头,我充分体会到了重力加速度的威力,身上疼得好像骨头都碎掉了。
最少过了能有五分钟,我逐渐清醒过来,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虽然摔倒了,但并不危险,前面又是一个石壁,石壁上有一个缺口,缺口距地面不到一米,洞口也不算很小,弯着腰能进去继续向前,而且目前的环境相对安全;坏消息是,虽然没受伤、手电筒这么重要的装备也没坏,但是,眼镜摔破了。没有眼镜,在这种环境里面,对一个近视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我的内心一阵懊恼,眯着眼睛,仔细查看了一下,镜腿儿已经都折断了,镜片因为是树脂的,没有十分碎的破掉,有一片基本完整,还有一片碎成了三瓣。“哎,真他妈倒霉!”我暗骂了一声。现在怎么办?我近视将近五百度,再往前走的话,一个不留神,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我再一次抬头,看了看那个洞口,近在咫尺。要不,再走一段?慢点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再走上一小段,如果没有路了,或者还是太远了,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往回走。爱咋地咋地!打定了主意,我深吸了一口气,爬上了那个洞口,一猫腰,进去了。大概弯着腰走了能有五六分钟,再次豁然开朗,空间似乎变得很大,我站直了身体。几乎是在同时,一股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尸体?这里有尸体?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尸体,不然怎么会这种味儿。有了这个念头,神经再一次绷紧了。我把手电筒对着前面,仔细查看,视野里面没有人尸,但是却更加诡异。
……洞壁上方显然被人为加工过,有无数麻绳垂下来,麻绳的下端,系着的,是一具具蝙蝠的尸体,还是那种很大个头的蝙蝠。吊的高度大概到我胸口,我仔细看了看最近处的,翅膀没有腐烂完,但是蝙蝠身体的肉肯定都没了,黑色的皮包着和老鼠相仿的脑袋,有的白骨刺了出来,那是相当的恶心加恐怖。再向后看,影影绰绰好像能有上百条。这是什么JB玩意儿?当地的古人吃这东西吗?还是一种仪式?我又仔细看了看,这个洞里没有风,但是有好多蝙蝠垂着又交织在了一起,很明显这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吊上了,死前肯定挣扎过,还来回乱飞过。靠,真恶心。以这种悬挂的密度,我根本就走不过去,除非我想和那些蝙蝠尸体亲密接触,任其垂到我身上。怎么办?蝙蝠距地面还有一段高度,我足可以蹲着走过去。想到这儿,我用手电向下照射了一下,嗯?什么东西,红红的一团。我没戴眼镜根本看不清,于是蹲下来,向前爬了半个身位,仔细看去。这一看,吓得不轻。尸体,真的是尸体,是人的尸体,还尼玛是一小孩的,一个小女孩的。是人的尸体,因为乌黑抹糟的头骨上还有不少头发;是小孩的尸体,因为长度也就一米三左右;是小女孩的尸体,因为那团红红的东西,是已经腐烂的带着碎花的小红棉袄……呃!——一阵恶心,我马上起身向后退,可是光顾着害怕了,一起身后脑勺碰到了那些悬挂的蝙蝠。酥麻麻的感觉,然后碰到的那些蝙蝠荡起来再碰到其它的蝙蝠,彼此的作用力好像波浪一样向我涌过来,好在我是在最边上,向后使劲儿靠了一下,出去了。即便如此,有一个荡过来的蝙蝠还是从前头撞到了脸上,离嘴还很近。我靠在后面的洞壁上,用手电仔细的照过去,这些蝙蝠尸体一旦动起来就没完没了,那些绳子好像金属质地,闪着寒光。我大概看明白了,这些悬挂的蝙蝠的尸体彼此的距离好像经过详细的测算,有一个被碰到动了起来,其他的就会动,蝙蝠就是个吓人的摆设,人走进其中,就会陷入一种矩阵反应中,然后被这些金属线绞死。我再次看向地上的那个死孩子,果然,她的伤是在头盖骨的地方,再往前仔细看,好像还有些更加零散和腐烂的尸体!
回去,必须回去,这破地方一分钟也不能再待了。我猫腰钻回去,按照来时的路线,虽然很慢,但几乎也是屁滚尿流地往回走。往回走比来时更加艰难,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楚。有时候实在不行,我就停下来,把装在口袋里的那个完整的镜片拿出来,睁一眼闭一眼,看一眼情况,再走。没过多久,就到了入口前的那个深渊。
那段绳子还吊在那里,好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进来有一会儿了,但是绳子还在动,缓慢地,悠悠地动。还是要跳过去,可是现在看不清了,万一起跳的那一脚迈过了,那不是要摔下去吗。我站了好一会儿,定了定神,给起跳做准备。先是摸索着走到边缘,然后数步数,然后再回去拽过来那根绳子,再数步数,然后把手电咬在嘴里,准备起跳。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也可以说是我期待的一幕,但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差点被吓死。
手电的光咬在嘴里并不稳定,我竟然看到,在深渊的对面,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是的,一个人,很眼熟,是那个妇女,头发扎成马尾,好像一个剑鱼一样,对,就是那个妇女。我进洞前做过各种预想,如果能遇到,我会遇到谁,但无论遇到谁我都不想遇到这个女的,因为女鬼的形象实在比男鬼要恐怖得多的多。但,怕什么来什么。
“你是谁?”——我大喊了一声,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但因为太过害怕,我完全忘记了手电是被咬在嘴里的,伴随着山洞里我自己恐怖的回音,手电应声落地。“啪”的一下,光线虚了很多。我没敢弯腰去捡,继续对着对面开吼: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哭腔。
……没有回答。因为光线太弱,我只能看见她的轮廓,五官看不清,一片阴暗。
“你想让我干什么?你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沉默了一分多种,我听到了对面的回答声。
“把我找回去……”声音还是河南当地口音,声调慵懒,平静的好像是哼出来的。
“怎么找?去哪儿找?”
……没有回答。
“其他人呢?为什么是我?”
……没有回答。
这时候,手电筒的微光最后挣扎了一下,熄灭了。加上近视,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远远地,望见十几米开外的最早进洞的洞口透过来的淡淡光芒。
我是真的慌了神,马上到身上去摸手机,那个年代的手机还没有电筒的功能,但是屏幕上发出的光还能管点用。一般按照鬼片电影里的设计,再次有光的时候,那个鬼应该是和我脸对脸。不过没有,完全没有,包括我举着手机再看向前面的时候,也没有。那个女鬼消失了。
我把手机装回口袋,吸了口气,这次没有犹豫,握着那根绳子,向进来时那样,助跑几步,跳过去。摸索着到洞口,再爬,我出去了。
十六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我望着窗外尚未完全展露容颜的春色,从这片土地回归另一片土地。在我的感知里,河南的地下湿润且富含着世代的层累。而河北的地下,应该更多黄土和风干的印记。那一时刻,我感觉自己仿佛一具尸体,在地理的变迁中,从湿尸变成干尸……火车呼啸着一路向北,过山、过水、过僵死人的墓、过喧嚣的城市,偶尔在站台停靠,也像是在接送不同的魂灵。我突然感觉不真实起来,这一早的经历到底有没有发生,我究竟是否真的去了龙洞,或者去了之后是否真的见到了那些异像,不会是我一早的回笼觉梦到的吧。可是,我的衣服上满是泥泞,皮肤上也有些许划痕,我的眼镜怎么只剩下一片还装在了口袋里,手电筒又哪儿去了?——嗯,那就是去了,那么,出现的女鬼以及她说的话又是真的吗?换了环境再想的时候为什么觉得那么可笑,甚至觉得这一切的事情好像自己精神病了一样……我用手使劲儿地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去回想一早的经历……我从洞里爬出来,之前不断走不断跑和跳的时候浑身没有一滴汗,但一出来却大汗淋漓。四月初的河南并不很热,我的汗却足够洗一次澡了。我跌跌撞撞从山坡上下来,眼睛睁不开,也看不清,好像大病未愈、大酒未醒,胡乱地走到街上去打车,我在车上还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10:30!呀,晚了,他们都走了吧——我也不太能记清是怎么回去的宾馆,又怎么躺回到床上,也记不清又睡了多久。
“醒醒,该走了,你早上干嘛去了,弄这么脏。”同屋的哥们儿问。
“没事儿,没事儿,几点了?”
“九点十分。”
“哦,你们还没走呢?”
“……现在就走啊,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没事儿,没事儿”
——我又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时间比正常的准确时间晚了3个小时。当时脑袋还是发蒙,机械地背着提前一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了火车站,上了火车。
在车窗处坐了好久,逐渐不那么难受了。我又看了看手机,还是晚了3个小时。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机没放在外面的兜里,是贴身放着的,也不可能摔坏了呀。如果洞里有磁场,那么影响的应该是机械手表,手机是电子元件,怎么会这样。我也懒得调回去,就这样吧,我浑身疲惫得连呼吸都嫌累。不用想,肯定是发烧了。
几个同事经过一夜休整,早上起来的也晚,显然精神很好,一路上说说笑笑。
“来来来,咱们在火车上合张影吧”有人提议。
“好啊好啊,多有意义”有人附和。
“我就不拍了,我给你们拍吧”我说。我是真的不想拍,没有任何兴致,心情也沉重。
我站起来,从行李架拿下相机包,他们摆好POSE,我把对焦调成自动的(不然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楚),然后按下快门……嗯?怎么了?快门按不下去。难道是没开相机电源?检查了一下,开了啊。我重新关又重新开了一遍,确认无误,再按,快门还是按不下去——我瞬间明白了,那个方向一定有鬼,是鬼魂不想让我拍。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在此继续插播:
那还是07年在国外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工人不遵守安全规则,在工程现场从两台开动的大型机械设备中通过。不仅是通过,他还停留了一下不知道干什么。因为机械手在驾驶舱里的位置,视线上根本看不到他。所以就那一会儿工夫,一台设备向前开动,挤到这个工人的胸部,他死掉了。亡人事故发生之后,因为尸体运不回去,还要给他在国内的家属一个交代,所以,项目上就开了一个小型追悼会,我当时负责拍照和录像。我记得当时是租了一个很小的基督教礼堂,尸体在正中间,有遗像。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想起他尸体的样子,白且发灰,好像一只脱水的白切鸡放久了有些发霉。从悼辞里我了解到,这个工人的家就是河南的,家里非常穷困,老人常年有病,妻子没有工作,孩子在上学,有一个哥哥在几年前也是死于类似事故。我当时拿着照相机和摄像机一通乱拍,拍全景、拍近景,甚至对着尸体拍都没有任何问题。一直到追悼会的最后一项——领导讲话的环节,从领导说出第一个字开始,两台设备全部失灵,就像今天这样子,快门键按不下去,怎么都不行。一直到领导说完最后一个字开始,两台设备同时恢复正常。
追悼会后我回到办公室还和同事说起此事,有一个女同事当时说了一句话:“这么说最重要的部分你没录上呗?”
“去你妈的,你要是他家属,你愿意让你老公安全回家,还是愿意听领导事后总结?”虽然这个同事是个女的,但我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从那次开始,在我对于鬼魂的概念里。我认为,如果他不想让你拍,至少快门键是按不下去的。网上有很多灵异照片,其中一部分是偶尔在拍好后发现了什么。美国还有一部电影,是把摄像机对着自己睡觉的床全程录像,第二天回播时看到了鬼之类的。这些我都没遇到过,我的几次经历都完全相同,那就是快门键按不下去。
没拍成照,有些扫兴,大家各自聊天,我兀自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午餐时间,车厢里飘满了方便面的气味儿。我吃不下东西,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那个女鬼就在车厢里面,我闭着眼,但是感觉她就在我面向的那个方向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呆呆的站着。我睁开眼,看过去,没有,吃过饭很多人都在座位上打鼾,过道里略显空荡。虽然没有看到,但经历过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之后,我在意识里很坚定的知道她肯定在那儿。
“啤酒饮料火腿肠,花生瓜子方便面啦……”一个乘务员推着卖货的小车从那个方向的另一节车厢过来了。
我的心情一阵紧张,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一样。我半抬着头,紧盯着那处入口。车子近了,又近了,叫卖的声音更大了,然后停止了。这说明小车已经进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我挺直身体,歪着脖子,努力向那边看。一个小车推过来,晃晃悠悠,很慢,然后是乘务员——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乘务,很瘦,脸色发白,表情很模糊看不清,但似乎很麻木,估计干这样无聊的工作也是够了。我看着她缓慢的向前走,车窗外面的光影射进来,照到她脸上。她继续走,光影落到了身后,那是到了厕所的位置。再往前,小车的前端已经进了本节车厢,很快的,这个乘务员也要进来的那一刹那,只是一刹那,我看到她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灰色,是那种打上阴影,又在阴影的基础上更灰的那种颜色。与此同时,她的脸还是她的脸,但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笑容很熟悉,我确信。更为诡异的是,在她笑的那一刻,我的近视好像好了,看得很清楚。
乘务员再向前走到车厢里的时候,她的脸又恢复了正常。我长出了一口气,靠回到座位上,再次陷入了沉思……在我看到或听到的别人的故事里,灵异类事件,在经历了不可思议比较折腾的事情之后,往往就什么都能看到了,我怎么还是看不到。或者准确的说,只是在特定的空间特定的时刻看到那么一下下,而且看到了之后还不是很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心理上的变化,紧张但不害怕了。
“啤酒饮料火腿肠,花生瓜子方便面啦……”乘务员走到我座位这边了。我再次看过去,很正常,没什么。就在我觉得没什么的同时,却感觉还是很难受。于是又看了看。我当时坐在座位的最里面,靠着窗,所以视野还算比较宽。当时乘务员的身后跟了三个人,很明显是着急要去厕所,但碍于有小推车在前面不好挤过去。于是就跟在后面晃悠。这三个人,前面两个男的,最后一个女的。第一个男的是深红色外套,二十来岁;第二个男的是耐克运动服,也二十来岁;第三个女的粉色卫衣,梳着马尾,脸看向另一边。很奇怪,他们双手都搭在前一个人肩膀上,好像小孩玩游戏的那样,晃晃悠悠。最后那个女的穿的很时尚,所以我没往之前的事情上联系,但他们的姿态,熟悉而又瘆人。这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过去,我想起来的是曾经看过的一个视频。事情是酱紫的:
93年港九铁路曾经做过一个非常著名的广告,是一队小孩子在树林里,就是这么搭着肩膀做游戏,寓意火车开动。但是广告画面并没有童真的色彩,而是很灰暗很压抑。后来里面的小孩儿相继死去了之后才发现,广告画面里比实际拍摄多出来一个孩子(也有说是多两个的),而且始终看不到脸。这个视频在灵异传闻中非常著名,我看过很多遍。
这三个人的样子和那个视频好相似。想到这里,我站起身,向后看去。乘务员推着小车马上就要到另一节车厢了,我看到有一个厕所紧闭,门口没人;另一个厕所也是紧闭,耐克男等在外面。我迅速挤出去,向着那个方向快速走过去——如果是在以前,这种事儿我是绝对不会过去,这一趟行程所经历的事情,还真是改变了我很多——走过去的过程中我四下看了看,座位上没有另外两个人,洗手的那块空间里也没人,小车在最前面过不去人,所以说,另外的那一男一女,正常的话应该是同时在紧闭着的没人等在外面的那个厕所里,或者分别在这两个厕所里。为了下面表述清晰,没人等着的这个就叫A厕所,耐克男在等着的叫B厕所吧。我站了一会儿,B厕所开了,一个老太太从里面出来,向车厢位置上走回过去,耐克男顺势进去,关上门。又过了不到两分钟,A厕所开了,红衣男出来了,就他自己,那么,那个女的呢?我愣住了,这男的也愣住了,估计是觉得我不上厕所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是几个意思。他没有马上走,到洗脸池洗了把脸。这时候B厕所也开了,耐克男出来,两个人明显认识,说笑了几句回车厢了。可是,那个女的呢?
“啤酒饮料火腿肠,花生瓜子方便面啦……”乘务员又在叫卖,这时候已经走过了两节车厢。我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女的,虽然很模糊,但我确定是她,我看到粉色卫衣,看到梳着马尾的头压得很低,她的双手搭在乘务员的肩膀上,往前晃悠着走……
我没再跟过去,回了自己的座位,心口发堵。这究竟跟之前的那一系列事儿有没有关联呢?想不明白。这也许只是个插曲吧。
这当真只是个插曲,甚至有些无聊,但火车上的这几幕,真的好像一个分水岭一样。从我回去之后,再次遭遇的,已经不仅仅是之前那样扭扭捏捏地吓人了,更是光明正大的引着我撞鬼。没错,我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过上一周再来,而是又拖到了九月份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这几个多月里经历的事情,即便我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得了精神疾病,产生了严重的幻视幻听。
无戒365天训练营 第2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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