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道理非常清晰,占了位置拿了钱,你就要干事。干不了事,你就不要坐那位置,不要拿那钱。不能占着位置拿着钱,不干事,还说:“没办法,体制问题。”没办法你走啊!没办法你还拿人家钱?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
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
平陆,是齐国的城邑。平陆大夫,名字叫孔踞心。孟子在齐国各地考察,大概也是奉齐王之托:“老师您帮我各处看看。”
孟子到了平陆,对孔踞心说:“您这持戟的兵士,如果一天三次失伍,要开除他不?”伍,是班次,失伍,就是不在班次里面,失职了。
孔踞心说:“哪有给他三次机会?一次失职就要处罚了。”
孟子说:“那我看您的失职之处也不少啊!凶年饥岁,您这平陆的百姓年老体弱抛尸露骨在山沟里的,年轻力壮逃荒四方的,也几近一千人。”这里“几千人”的“几”,是几乎,几近,将近一千人。
这老百姓怎么会饿死呢?不是他自己种的粮食不够吃,都是政府横征暴敛太过,年年要发动战争,就又要征兵征夫,又要大量消耗粮食,老百姓就只能饿死了。
孔踞心当然明白这道理,所以他说:“这是体制问题,不是我个人所能改变的。仓廪府库,上头没有命令,我不能开仓赈济。国家要求的赋税征输,上头有命令,我也不能缓收。我只是奉命从事,哪能自作主张呢?”
孔踞心这么一说,是诿罪于上了。他只是执行者,坏事都不是他干的。
孟子就说:“按你的说法,都是君上的主张,由不得你。那你也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吧?君上委托你在平陆做什么呢?肯定不是委托你在这儿看着老百姓饿死。譬如现在有一个人,接受了别人委托的牛羊,替人放牧,那他一定要替牛羊找到牧场和草料。如果自己没本事找到牧场和草料,他是该把牛羊退还给主人呢,还是坐在那里看着牛羊饿死呢?”
孟子的道理非常清晰,也是历代圣贤反复讲的,占了位置拿了钱,你就要干事。干不了事,你就不要坐那位置,不要拿那钱。不能占着位置拿着钱,不干事,还说:“没办法,体制问题。”没办法你走啊!没办法你还拿人家钱?
你在这儿做官,就要为一方百姓负责。负不了这责,你可以不做这个官嘛!这贪图禄位,要占着这个位置,又看着百姓饿死,怎能说不是你的错?孟子说的态度,就是前面讲过的柳下惠的态度。柳下惠若看见百姓要饿死,他就一定要开仓赈济,上头要求的赋税征输他就一定要求缓一缓,上头不同意,不同意你可以撤我的职,但要我管,我就这么干。
孔踞心哑口无言,承认说:“这个是我的罪过了。”
孟子走了一圈,回到王宫,对齐王说:“现在齐国当官食禄的人也不少!但是,能尽忠补过的,就不多了。为您担任地方长官的,我也见了五个人。这五个人当中,能知道自己过错的,只有孔踞心一人而已!”于是把他和孔踞心的对话,跟齐王复述了一遍。
齐王听了,也觉得惭愧,说:“哎!这是我的罪过啊!”
齐王心里,啥都明白,他若能行仁政,平时轻徭薄赋,灾荒年间又能开仓赈济,地方官自然奉行,哪会让人民饿死呢?都是他“寡人有大欲”,要吞并诸侯,称霸天下,才拼命刮地皮,要资源,弄得人民流离失所啊。
孟子一席话,让齐国君臣都自认其罪,也是了不起,如果齐王能扩充此心,损上以益下;齐国的大夫能仰体君心,各修职以养民,那齐国不就大治了吗?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因为要提高人民收入,就要减少齐王收入。钱只有那么多,这是分配问题,一到了利益关口,齐王又是英雄难过利益关了。孟子触及了齐王的灵魂,居然让齐王认错了。但孟子也触及不动齐王的利益,他还是将错就错,错上加错继续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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