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督粮道任上,陆锺琦身兼数职且成绩卓著,光绪三十三年三月十日(1907年4月22日),晋升江苏按察使。而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陆锺琦被调往江西按察使,未上任即因湖南按察使庄赓良任湖南布政使而改派陆锺琦调任湖南按察使。
陆锺琦奉旨,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二月十二日走马上任。适湖南巡抚岑春蓂以“近年绅商讲求实业”,奏准设立劝业道,管理全省农工商及交通事务。
陆锺琦廉洁奉公,至苏州上任时所带银两及每年之俸禄均已用尽。而曾经,仓场侍郎桂春为陆锺琦一亲戚假二百金,陆不应。桂春怒,又变着法,以事求之,拟行贿赂,不能得。陆锺琦清风亮节,囊槖(读音náng tuó,意即袋子)萧然。及至其调升湖南按察使赴任时,竟因为没有资金为路上盘缠,差点去不成。
而用“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相较以观,陆锺琦一身兼多职于苏省,此次上路却无盘缠钱之事儿,一时间在坊间传为笑谈,更成一段佳话。
陆锺琦一到湖南,岑春蓂接并上奏:奏为新授湖南按察使陆钟琦饬赴新任事:
岑春蓂片
再新授湖南按察使陆锺琦现已到省就即饬赴新任以起责成除檄照益洛明吏部外理合会同湖广总督臣赵尔巽附片具
陈伏乞
圣鉴谨
奏
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十七日
殊批知道了钦此
话说,早年间,两湖(湖南、湖北)一体属于湖广行省,其最高长官常驻武昌,湖南行政级别较低,行使政务有诸多不便。直到清代康熙三年,湖广省设右布政使司、湖南按察使司于长沙。湖南按察使司衙门(按:今长沙市公安局即是湖南按察使司衙门故地)的门是向东开的。
陆锺琦上任湖南按察使时,次子陆光熙、季子陆敬熙均在日本留学,惟携长子陆仁熙同往湖南为官。陆仁熙助父业,爱之重盖皆笃于君臣父子之谊者,入则承欢色笑,出则钩考簿书,日益勤苦,佐家大人清理积案,签注刑章,皆极有力。
陆锺琦在京为官时,连年被京察为一等。待陆锺琦晋升湖南按察使,其自持刚直不阿,廉洁奉公,更严格查处官吏。
《大清律例》,以律为纲,以例为目,两者相互依存并规定“有例则置其律,例有新者则置其故者。
清代地方监察制度主要由巡按御使和钦差、巡盐等御使、十五道监察御使、督抚、按察使,以及守巡道等六道构成。而按察使一方面对上级进行监督,一方面督查下级州县官员,所谓藩臬两司,具有奏事之责。
陆锺琦一上任湖南按察使,即依其对《大清律例》之理解,对属吏制订约法:凡巡铺官吏收缴盗贼赃物不上交官府者;凡官员私下收受公侯财物者;凡无上司明文规定,官员因公擅自敛财者;凡官吏不加约束,及家人与借贷者往来者;凡监察官收受财物,罪不至死者;凡官吏枉法不枉事者;凡土改归流,若官员骚扰及受贿者;凡若事后收受财物,且枉断者;诸上犯罪者,必依《大清律例》绳之以法。
对庶民制定:凡盗刦、持兵者,无首从斩。
自到湖南上任后,陆锺琦依然秉持自己认真负责之精神,上不辜负皇恩,对案件进行件件梳理;下不负民心,涉及刑讯逼供状纸,必限期报司县,督促办结。
岁戊申年(1908年),陆中丞锺琦陈臬湘右。查阅积案不下四五百起,动辄数年或十数年不之结悬案待证,拖累瘐斃难,更仆数不死于法而死于囚。
中丞悯焉,毅然思有以清理之,乃分案摘要,严定劝惩。其审批饬指示摘奸发伏,如燃属铸鼎靡不孱服向,则幕中公牘只有循例文字。
湖南地方上,一直混乱,今忽然如是之精核,透徹洞若观火,人皆讶之而不知实。
胪(音lú,本义指皮。胪列:陈列)列通饬专委会,合议并审。狱不一年间,各州县囹圄为之一空。
陆锺琦之子陆仁熙经验于办案,今更佐生父治之力也。是时,新律草创,办证签註,陆仁熙亦实职于役,其审例之精,论事之允。即其时之名法家巨手,亦为之心折。
话说,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4月),正在陆锺琦晋升湖南按察使任上,湖南省永州府东安县也发生了寺僧砸毁学堂事件。而陆锺琦掌握,自1901年清新政开始以后,在全国形势的影响下,各地占佛寺兴办学堂之风日盛。湖南各地开始强占寺产兴办各类新式学堂事件频有发生。
适,东安县,师范生雷发聋在当地某寺创办了一所二等小学堂。此举引起了该寺僧人的强烈不满,他们煽动该区域地痞,聚众持械,赴该学堂凶闹,将所有器物一律砸毁,并将雷发聋毒殴致毙。有某教员因出来弹压,亦被殴毙。时雷弟某亦为校筹款,行至附近之某店憩息,地痞又率众奔至,势将凶殴,经店主出为解散,雷弟乘此逃脱,而店主亦被殴毙。并将该店什物抢掠一空。此外尚殴毙某某一人,合计四人”。群殴案件主谋是一个外阜后生文炳奎,已被缉拿归案。
死四人,案件重大。《申报》于光绪三十四年二月二十九日(1908年4月22日),以“寺僧捣毁学堂戕毙学员”为标题,在第二张第三版大肆报道了此事,引起社会极大反响。
案件报到湖南按察使陆锺琦处进行复核。陆锺琦阅后,道:罪恶之极,按律当斩。
正在此时,监狱主管某狱吏携贵重礼物奔至按察使衙门求见陆锺琦使。
陆锺琦知此人有些身份,却不知其来意。接见于堂。
某狱吏急趋堂门,迈步进来后,先是提其所带礼品示于陆公,后放置一旁,再拱手作揖道:“感谢陆大人允见,下官这厢施礼了。”
陆公回曰:“罢了。不知此来何意,还带着些个东西?”
某狱吏道:“回大人话,小的见陆大人日理万机,略备薄礼,特来问候。”
陆公曰:“职之所在,自当尽责。无可奉承。”继续问其何来。
某狱吏道:“大人呀,想必您一定审过‘寺僧砸毁学堂事件’的了。小的认为,此案纯系民众之惑,而所谓主谋者文炳奎只是操戈人之一,或许并非致人命之人。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陆公微微一笑,曰:“却原来是此来意呀,”陆公转而试探其一句:“看来是已经研判过了的。那么,如果依汝,你认为该当何罪呀?”
某狱吏道:“小的与文炳奎系同乡,他还年轻,受人之惑犯案而已。还请大人开恩,饶其不死之罪吧。”
陆公一声:“哼哼,”抬手指着该吏,“汝果真是想为文炳奎脱罪乎?”
某狱吏见陆大人似有微怒,赶紧道:“小的也是受人之托,替人办事而已。”
陆公曰:“好大的胆子呀。你当知,办学,这是经地方官准许而合法的。即便其办学之中有些粗糙,也当无必死之理。那文炳奎见众人起哄欲置雷先生于死地,而出手将雷先生打死,此凶手已经得到现场参与者招供并签字画押的,人证物证确凿。如果按汝所说,文炳奎之恶可以无罪的话,那么死的雷发聋之冤怎么论?对文炳奎必按律治罪,斩。”
某狱吏以为如今官府大员都是一样收刮民脂民膏之流,遂起身提礼物献前,还欲说什么时,陆公愤而起身,厉声痛斥:“汝是真不知我陆锺琦呀,竟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汝可知自己的后果吗?”
陆公转头对立于旁伺候的马八,喊:“马八”。马八早看出此人心怀叵测,将我家老爷当成是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已经气愤得很,听到老爷唤,马八立即应声:“在,老爷。”陆公严厉地命令:“与我将此人打将出去,东西悉数扔出大门外!”“是,”马八怒起。
某狱吏抱头鼠窜。
后经陆锺琦进行深入彻查,该狱吏及其上下数十人因贪污、受贿、渎职等罪责,被革职并论罪查办。
类此杀人越货之案件无以计数,有积案,有新案。就各州县报上来的命案,陆锺琦一一仔细审查,证据确凿者审结;遇有疑窦者,则亲自督办;发现渎职枉法者,平反并罪其官。
到任湖南几年,各案件部册上奏理据清晰,判案精准。案如:
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报:湖南晃州厅民杨秋林因奸拒捕戳伤本夫杨秀春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十二日报:湖南平江县民彭俊卿殴伤彭伟山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报:湖南永定县民崔开淟殴伤龚明敦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七日报:湖南蓝山县民杨粮仔故杀余汶才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七月报:湖南辰溪县民李沅善戳伤谭恒元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七月报:湖南零陵县民人杨家广殴伤周宏金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九月报:湖南宁远县民人唐心发殴伤唐四德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三十日报:湖南零陵县民人唐祖迪殴扎致伤赵启凤越日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报:湖南宁远县民人欧发仔用夺获锄头致伤欧开钡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十八日报:湖南零陵县民郑仕璜杀伤唐国银身死一案部册
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九日报:湖南长沙县李小二子因被邱二奸拐同逃致其母李赵氏气忿投河身死一案部册
……
臬司之职,关系到一省人命杀伐。陆锺琦每日研究法律诸书,精心清釐积案,而对于草菅人命的案件给予平反、昭雪案多起,被尊称为百姓的父母官。
针对于如此多的草菅人命案,于是,陆锺琦与僚属约定功过赏罚,严禁私断、惩讼、徒杜、请托。
几年内,陆锺琦将历年积案宿牍一清。如此,案件不积滞,监狱鲜有冤情之人。
一时间,整肃湖南地区官吏百名之多。致使湖南官场上,污气骤降,廉政、勤政之清气油然而生。
廷上考核评价陆锺琦为“察吏严,判定各州县案,结案功过章条,月计勘案数与其鞫讯(读音jū xun,意即审问犯人)状限期报司,繇(读音yáo,古同“由”,从,自)是狱鲜积滞。”
欲知陆锺琦湖南剿匪故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