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迹

收回的手心，有最后一次宿命的痕迹

以爱的名义，沉沦。*二零零六年六月。等待是一场精神错乱。

外面下好大的雨。世界一片模糊。而且，漆黑。我把脸靠近玻璃，看着雨水迫不及待的流下来。轨迹，拖拖拉拉，并不好看。我想，我哭的时候都没这么难看。雨水边往下流边说，我也不想，可是，我要怎么选择。

我慌张的回过头去，房间空无一人。

我听见楚辞在电话彼端说，你不在，这里是座空城。在漆黑的夜里，我一手端着盛满冷水的杯子，一手拿着听筒赤脚站在那里。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冰凉的淌下来。

不要想到永远

我说楚辞，会不会有一天，你离开我，遗忘我。

楚辞说，不会。

我于是就久久沉默。

后来他说，云儿，我们看星星吧。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眼睛里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来。他微笑，这样温和好看。

我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楚辞，那颗亮得像假的的星星跟你的眼睛一样，他楞了5秒钟终于反应过来，说，我很荣幸。

然后，我们都笑。

还有浓浓的忧伤，仿佛随时会淌下来。可这句话我没有说。

我是个见不得光的孩子，妈妈带着6岁的我抢了他的爸爸和他的童年该有的幸福。然后，是一场杀害与自杀。事情刚发生，我都会睡着睡着突然大声尖叫起来，空旷漆黑的夜。楚辞会冲进来，躺在我身边，一边拍着我一边说，乖云儿，快点睡。

我是这样喜欢楚辞。

现在，只有我们可以相依为命了。以前我们都不用相依为命这个词的。我用相濡以沫。楚辞生气说我用错词，我翻了字典才知道，这是用于夫妻之间的，同时还知道了举案齐眉也是。从此，做好饭也不要再用了。没有关系，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

我们在一起已经四年。以前有一个小姑姑会来，后来就不来了。我们两个，还有一所大房子和许多钱，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他执意不肯用他们留下来的钱，所以每天放学做兼职。我于是在家里做好饭，然后像个妻子一样等他回家。

门铃响了，我就飞奔去开门。他会吻我的脸颊。即使已经这样久，我还是会脸红。在楚辞面前，我永远手忙脚乱。

增加晚自习的那天，因为不能给楚辞做饭，我懊悔的无以复加。觉得自己虚弱到走不到家了。可刚走出校门口，我就看见楚辞，靠在墙边吸烟。身边的自行车也煞有其事的站在那里。我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来，像看见星星一样呢。

我坐在后座听到楚辞说，抱紧我。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楚辞的腰间，心仿佛要跳出来。楚辞说，以后放学我都来接你。我在后面用力点头，用力点头。

回到家，我在厨房里做饭，楚辞在客厅看电视。我知道楚辞一定放弃了工作，可心里仅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然后，是幸福。我告诉自己，这不算自私。

我很想跟楚辞一直这样在一起，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够说。

我每次想到这里心就很疼，疼得要不能呼吸了。我于是就蹲下来，用力握住心口，这样会好一些。我一边用力握住心口，一边对自己说，等时间久了就好了，等习惯了就好了。每次心酸到想掉眼泪。

可是，四年还不够久到让我习惯，那多久才算久呢。

在海里和在天空

楚辞要走，是上海的大学。

他走的那天下雨。他执意不要我送他。他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告诉我有事就拨这个号码。我把号码紧紧握在手里，快步跟在他身后。我们一路沉默，后来他终于说，云儿要好好的。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提着沉重的行李，挤进蜂拥的人群。一眨眼就和他们都混在了一起。

我睁大眼睛努力的望着楚辞的背影。可泪水总不停的流下来，我不敢擦，害怕这个人，在我擦眼泪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火车终于开动。这个夜里哄我入睡的男孩也要离开我了。我开始慌张起来。大声叫着楚辞的名字，跟在火车后面跑。我看见楚辞从窗子里伸出手来，用力挥动对我喊，云儿，回去……

追不上，我在站台蹲下来，放肆的哭出声来。

夜里我躺在床上，记起我曾经跟他说过的关于愿望的话。

我问楚辞，如果有来世，你要做什么，他用力拍拍我的头说，好好看书，没有来世。

假如有呢，我不死心的问。

如果有。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很遥远也很朦胧，说，那就做只鸟吧。不用尝尽人间辛酸，然后突然低下头。可我看得清清楚楚。楚辞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下过一场雨。

我开始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于是说，好呀，那就一起做鸟呀，哈，最好不要被猎人看见，那我们就做隐士鸟好了。

楚辞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苦不堪言，亲吻我的脸颊，然后说，乖云儿，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晚安。

我难过的走回房间。一整夜，楚辞忧伤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我面前晃。在这之前，我最想做的是一只美人鱼，夜里在月光下坐在光滑的石头上……

可是现在，我想来世做一只鸟儿，陪伴着我亲爱的楚辞。

仁爱的上苍，我双手合十，跪在床边，我放弃以前那个愿望可以么？夜凉如水，只有我一个人小声的祈祷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最初的愿望可以改变么？我们的愿望是如此的远。

我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向后躺倒，眼泪一颗一颗落在枕边。我侧过头去，开着的窗，里面有好多星星。我看着那颗亮的像假得的星星，觉得它像一大颗忧伤的眼泪。

楚辞隐忍的眼泪，还有我的。滴滴答答，都流进了这一大颗忧伤的星星里。

我这样不堪的爱着你

日子过的百般无奈。我想念楚辞。非常非常想念。

我独自一人坐上去上海的火车。去看我想念的楚辞。日夜颠簸。在车站我打电话给楚辞说，我来看你。

楚辞在那边有些生气，说怎么这么任性，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然后叫我不要走开，他马上来。我看着站在大厅的楚辞觉得一阵恍惚。他依然是那个温和的，在夜里哄我入睡的男孩。我跑过去，用力拉着他的手。他伸手揉乱我的刘海。然后微笑着亲吻我的脸颊。

楚辞说，先陪你吃饭，然后回学校附近的旅馆。我点头，说，哪里也好，只要你在。先带你去学校看看，楚辞想了想说。

在吃饭时，楚辞的电话不停得响。楚辞出去接电话，进来时，我看见楚辞凝重的脸色。

校门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站在那里。楚辞放开我的手，走过去跟她说话。她对楚辞发火。她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分不分的清轻重。楚辞不说话。

我抬头看见校门口拐角处那个路灯。跟我们那儿一样上面有一个温暖的小窝。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微笑。

楚辞终于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往边下的旅馆走。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对楚辞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分不分的清轻重。

可是，我才不相信楚辞会喜欢她，也许楚辞仅是喜欢这样类型而已。

我在放学后独自去了超市。买了我一直不屑于用的化妆品，高跟鞋和衣服。回去时天已黑，楚辞还没有回来。我坐在镜子面前一点一点把自己打扮成酷似那个脂粉女孩的样子。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我快速的起身离开了它。

我只是心甘情愿，变成楚辞喜欢的样子。我这样对自己说。

外面似乎下了雨。

门铃，我打开门，楚辞全身湿透的站在门口。他看见我的时候，面无表情，只是说，回来就好，去睡吧。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的心疼。

我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他伸手拉我的手，说，云儿，你这样一点也不好看，只会让我觉得难过。我终于放开他。

洗手间里大大的落地镜将我整个人完全的映了出来。一个俗气且让人厌烦的女孩。我捂着脸站在那里。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楚辞心里所有的爱恨挣扎我都不能理解。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一心一意的执著的喜欢楚辞，肯为他改变所有，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自始至终。

可是，他依然的没有一句话。我的楚辞他没有说一句话。

夜里我躺在床上冷得发抖。我抱紧自己流泪。我这样不堪的爱着楚辞。可耻到放弃了仅有的尊严。可是，只有心甘情愿与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办法，我们接吻来分离

我第一次与一个女孩打架。她来找我，她说她爱楚辞，她说楚辞跟她分手是因为我们关系暧昧。她说我们是兄妹就不要做这种可耻的事，我终于无法忍受。我们扭打在一起。要进学校的人都停下来，围着起哄。

楚辞用力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带回旅馆去。

他问我为什么打架。

我不知道。我不恨那个女孩，我只是恨自己。并第一次恨辛苦挣扎在爱恨纠缠中的妈妈在生前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家来。

他又说了一遍为什么打架。

我用力把自己摔到楚辞怀里，说，我不相信别人说的，我只会相信你亲口对我说的。我这样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不信你无动于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第一次在楚辞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楚辞一句话也不说的用力抱住我，好久，低声说，我该怎么安慰你。然后低下头吻我。我的脸上一片潮湿。那么多的眼泪，我分不清是楚辞的还是我的。

楚辞温柔的抱着我回房间，给我盖好被子，像往常一样亲吻我的脸颊然后说晚安。我说你可不可以陪陪我，他说好。我当着他的面闭上眼睛。

他伸手拭去了我眼角淌下来的眼泪。好久。

门开了又关，我睁开眼睛。我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楚辞的不回答，也是答案。

漆黑寂静的夜，我站在房间门口，没有灯。我看见我亲爱的楚辞坐在洗手间地板上，背靠着墙低声哭泣。身边是凌乱的酒瓶。

我的眼泪，再次来临。我转身回到房间。楚辞不想我做的，我永远不做。

即便再想，想到仿佛要死掉。

清晨，我看见一身清爽的楚辞，对他微笑。问他可不可以带我去学校看看，他点头。

我拉着他的手。心里又疼得想蹲下来。可现在，我不能。

终于走到那个拐角。我停下来，抬起头来。我说楚辞，我一直想给你看一次我世界里的风景。在我们那里，也有这样一个路灯。可每次你骑车载我飞快走过这里，我都不舍得放开你。那个路灯，四只伸出去的灯之间，有一个家。里面有鸟爸爸鸟妈妈还有小宝宝。晚上天黑下来，灯亮起来。鸟爸爸和鸟妈妈可以在灯光里给宝宝念童话听。这是我向往的生活。却一直都得不到的。

我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下来。楚辞抬起头，没有说话，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我说楚辞，我回去啦。只要你不想，我不会再来见你。

楚辞抿紧了唇。我用力看着这个人，我爱他爱的心都疼了。当那些阴暗暴露在阳光下，我们终于都无法再承受下去。我们，终于不用再活在彼此的阴影里。

他在天空，我在海里。我们的距离，仅一个人是无法改变的。

这一刻，我谁也不恨。

不说再见

爱到销魂，唯别而已。只是，在告别的最后一瞬间，我已经开始想念你。我的亲爱的楚辞，你想不想念我。

你一定不知道，我的等待是场无声的溃烂，还有那些无法阻止的流失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