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儿子上医院检查眼睛,他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需要配眼镜。去的路上,儿子问我:“妈,做散瞳检查会很疼吗?”我轻轻握着他的手说:“我做过,没感觉疼,就是滴完药水之后眼睛特别胀。”哦,他轻轻吁了一口气,不再交谈。
儿子从小对上医院就特别害怕,三岁过后他开始不时地生病,可能是打针给他留下可怕的记忆,那时的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妈妈,对他的许多感受都视而不见,他一直都非常害怕去医院,有时候就算告诉他去医院只是检查身体不打针,他也坚决不去,实在是非要去医院,他也总是闹出非常大的动静,“哭”着“喊”着去的……幸好他从五岁开始练习武术,身体慢慢好起来,很少去医院。
我们早早赶到中心医院,排到了六号。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时候,儿子说:“妈,好久没来医院,以前的那种医院常有的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了。”“嗯,是的,感觉好多了。”“关键是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儿子愐㥏了笑着说。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寻问了相关的问题和历行检察后,医生开始写病历,儿子冷不丁问了一句:“青光眼是不是畏光,不能佩眼镜?”我一听,心里就明白儿子这是在来之前和同学讨论过什么是青光眼,因为他一直很困惑,他有时坐最后一排能看见黑板,有时看不清;坐第一排也是,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他还上百度查寻过。谁知医生的反应却非常强烈,他冷笑着质问:“谁是青光眼?”儿子愣了,小声说:“和别人问了一下。”医生仍就阴沉着脸,不屑地说“医生还没给你做出诊断,你说什么青光眼。”儿子一句话也没说,我也什么也没说,我虽然在内心非常不认同这位医生的态度,可又凭什么去要求每个人按自己的期望而活着呢,只能轻轻握了一下儿子的手。在开单做检查的路上,我安慰儿子:“别着急,等会儿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儿子点点头,不说话。
治疗室只有两位医生,四个诊室的病人全都集中在一起,场面的拥挤,嘈杂,可想而知。我和儿子找了一个相对偏远的地方,一人捧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突然一声孩子的刺耳的哭声传来,我们循声望去,一位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拉着妈妈的衣角边大声哭边喊:“我不进去。”妈妈有点气急败坏地对儿子说:“只是检查,又不痛,你怕什么。”她的话没起到任何作用,那个孩子将头埋在妈妈怀里,依旧边哭边喊,那种哭腔震荡着病房的每一个空间,一无奈中夹杂着反抗,牵扯着每一个人的心。我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个孩子身上传递出来的恐惧,他和我的儿子一样,都是敏感型的孩子,但他们都敢于将内心的恐惧表达出来,不像我小时候,总是将一切埋藏在心底。非常怜惜这个孩子,很想上前去和孩子的妈妈交流一下,孩子此时可能需要的更多的是肢体上的安慰,什么也不用说,只是静静的抱着他,抚摸着他的头,用对他的爱作为精神的支撑,带领孩子去穿过这片恐惧,不逃避,而是静静的直面……
可惜,当我走过去时,才发现孩子的爸爸也站在一边,黑着个脸,浑身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嘴巴在说:“看你丑不丑,那么多比你小的孩子都不哭,你都长这么大了还哭,我都替你难为情……”
我悄悄的退回去了,什么也没说,一来我发觉自己无力改变他们;二来我着察到我内在也有恐惧,这种恐惧来自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说大道理,有一种职业带来的优越感之后,打算放下这一切,而内心很没有着落的恐惧,一旦了解自己的看法也只是看这个娑婆世界的一个维度而已,我就变得越来越沉默……
对医院的恐惧等了一个半小时才轮到我们,儿子在进行眼压检测时,医生一直在强调放松,可孩子不但没放松,反而越来越紧张,我不断抚触他的后背,情况略好一点,总算出结果了,医生说眼压太高,能不能散瞳,必须回诊室问医生,回到门诊,医生不在,说是在为新生儿作眼睛筛查,继续等。我带去的一本书看完了,不想看手机,开始静坐,看自己不断生起的烦恼念头,像潮起潮落一样。四十分钟后医生出来了,看了一眼结果,又开一张单,去照眼睛的什么光。继续等待,半小时开始照,拿着结果,继续等医生回来,继续观照,人非常恍惚……生生不已,仿佛是人生的一个个轮回,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医生变成文学家的多,也突然了悟,我为什么会受那么多苦,因为我不接纳这一切,我不喜欢等待,我认为人生不应该有这么多无聊的等待,还有更有聊的生活在等待我……原来大师说:“最好的生活是接受一切可能性”是真理……
终于轮到儿子做散瞳检查了,闭着眼睛,他处于黑暗中,药水带来的不适与疼痛让他很恐惧,可他早过了大声哭泣的年纪了,他只是恳请我必须坐在他身边,我俩手拉手,互相传递着能量与爱,这便是红尘中最大的意义吧……
对医院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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