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六点半,房东夫妇每天准时起床。
男房东打理他约摸40厘米长的辫子,徒手编好辫子,在头上用红巾将缠上几圈的辫子固定住,这是典型的藏族男子发型配饰。
女房东的洗漱台上化妆品倒是不少,但都是性价比不好的护肤品,花样倒是不少,牛奶护肤品、橄榄油护肤品之类,防晒霜也有,但是皮肤天生就是这种和紫外线结缘的颜色,不管你怎么涂抹,结果还是那样。
有次,她发现我不太涂抹防晒霜,但脸没怎么被晒黑,就好奇我用什么牌子的防晒霜。我那个也不是怎么有名气的,露兰姬娜,但是很管用。它的经历倒也奇特:同学锦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研究所一位女生,但那位女生一直没使用——她皮肤对这款防晒霜过敏。当我向这位即将毕业的女生讨问有无用不完的防晒霜时,她在书桌抽屉里将这个找出来直接给我。也就是说,我的好伙伴送给别人的礼物又回到我身上了。我知道理塘这种小县城没有这款,所以就向她推荐电视里常见的玉兰油或者欧莱雅,这样她就好去挑选了。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理塘县城可能也没有此种护肤品,即使有,也是仿冒品。
他们四十岁了,但是没有孩子,我们对这背后的原因也不便深究。他们要么上街玩,要么就是串门子,再或者就是侧坐在坐榻上,从窗外望向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
他们的早餐多数是吃饼、喝酥油茶。他们品茶时是很庄重严肃,但是喝完之后,云南曲靖产的瓷碗壁上还残留着化不开的酥油。男房东伸出舌头去将它们舔干净,而女房东则用右手无名指沿着碗沿刮一圈,然后放入口中吮吸。她一般刮上两次才算干净,这种酥油茶碗一般很久才洗一次。
不出意外地,女主人洗锅也很马虎,等到我用的时候,那锅上总有很多油滴,我重新将它洗过之后才有心情烧菜。
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女房东在做,这似乎也是这边的传统,当然这种传统和许多汉族家庭里发生的变化一样,男子也开始做一些家务了。男房东每天都做的一种家务似乎与宗教有关:把银色的金属小碗洗干净,大约四十来个,然后一一摆放在窗台上,一般叠上两层;但有时候会叠成两个小塔。似乎这样摆弄碗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上午就摆好了,有时候准备做晚饭时他才摆好。摆好之后,闲置一段时间,然后再收起来。我最开始认为这碗是用来招待客人时斟酥油茶,其实不然,一般少有客人来;即使有客人来,他们也是用专门的瓷碗。
这里的电视可以接收很多少数民族语言的频道,包括藏语、新疆维语、朝鲜语等。但是女房东不太看藏语频道的节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能完全听懂西藏的藏语。川西高原的藏语和西藏的藏语是不同的。那么,女房东看什么节目呢?我知道她最近晚上守在电视前就是看电视剧《女人的抉择》。这是一部汉语配音、爆发在现代公司内部的、由家族仇恨引发的情战、商战,摄制地就是成都。
电视的确是很好的消遣工具。一次,女房东做好饭菜,而男房东还在专心看电视里的《人与自然》。女房东脸带愠怒,喊着:“大头鬼,过来吃饭!”他的头体的确不小。别看他在妻子面前这样温顺,在外怕就是另一番面孔。我终于觉得自己该理发了,向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走去,恰好碰见在外闲逛的男房东,我打招呼:“我去理发店。”他回应道:“要不要找一个女的帮你按摩。”我不理会,转过头继续向前,当时我的脸上肯定写满了不悦。
男房东是家中老三,还有三个兄弟。老大就是领我们来看房的那位肚子大大的老者;老二是活佛,经常在外,客厅的电视机上方的墙壁上就挂着好几张他在东南亚某寺庙出席活动的照片;老四呢,是做虫草生意的,常年在外。
从家中的金属器皿来看,发现老大和老三家里都很富裕,金色的、银色的盆啊、盂啊、盘啊,摆满了柜子!我在想可能是因为他们家老二的宗教地位很高,宗教在这个地方又和财富可以联系在一起。所以这财富来得真“不干净”。活佛虽然清心寡欲,但是他的弟兄都家中藏财,这还真是个祛昧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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