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各种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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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华在1986到1998年里的回忆让他著成了《现实一种》，里面这样说道： “回忆无法还原过去的生活，它只是偶然提醒我们：过去曾经拥有过什么？而且这样的提醒时常以篡改为荣，不过人们也需要偷梁换柱的回忆来满足内心的虚荣，使过去的人生变得丰富和饱满。而回忆在岁月消失后出现，如同一根稻草漂浮到溺水者眼前，自我的拯救仅仅只是象征。”

      我想我的回忆也是出现篡改的现象，和大家都一样，记忆的锁链无时无刻不在被自己的虚荣牵引着，然而反映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我的内心的存在。于是兄弟是世界上最亲的兄弟，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爱情是世界上最坚贞的爱情。

      父亲后来的工作依旧是会计，在变压器芯片公司，后来因为做假账蹲所里了。那时候大概是我小学四年级，在我的记忆里事情被叙述的很简单——

        那时候水箱厂有做小山，山下有好几处防空洞口，表哥小的时候经常进去玩，有一次还把第一次进去的灿哥甩在洞里面，灿哥到傍晚才出来，他回家后依照他整个下午的摸索画出了那个防空洞的地图。我意识到事情有蹊跷正是那天父亲和老板加同事三人准备进防空洞的时候。

        是冬天，我坐在沙发上蜷缩着烤火箱看电视，曾亮豪在玩电脑，那天父亲一直没有下班，晚上回家的时候突然带了两个人回来，一个是他的老板，一个是他的同事，我都认识，因为和老板的孙子从小就在一起玩，他们一进门就在找着手电筒和蜡烛，我说找什么，父亲如实回答，然后听见老板问着什么，话语中透露出防空洞三个字，我立刻就来了兴趣，我问父亲你们去防空洞干嘛，父亲说还要工作，账本没做完，我哦了一声，随即他们就走了，看了会电视我才慢慢反应过来，问奶奶，他们做账为什么要去防空洞啊，奶奶说不知道。我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星期后，就听到母亲和父亲电话了，母亲放下电话立刻找大伯，是父亲蹲号了，做假账，父亲被保出来，也把老板保出来了，后来那些日子，父亲一直在家里玩问道，级数练得比我还高了，我才知道一个名词——失业。

      公司也做不下去了，我问父亲，怎么被发现的，父亲说有个人跟老板闹翻了，把他给举报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是谁，要去打他一顿，父亲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错的。我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他说老板需要这么做。我回想起老板，面相上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我小时候看见他每次都很热心地叫他爷爷，他笑起来也很和蔼，很像一个人，香港演员许绍雄，我直到看了《使徒行者》才发现他俩很像，或者说不是像许绍雄，而是像许绍雄扮演的覃欢喜。

        后来那段时间家里多出了许多报纸，浏览器的浏览历史上多出了许多招聘信息，那时候父亲已经有了十多年的会计经验，他去了海大铝材。

        去海大的事情我确实知之甚少，父亲告诉我有人看不惯他，想害他，于是辞职了，前后大概一年时间，他要自己开公司，做变压器芯片。

        找朋友，找以前的同事来帮忙，公司就这么成立了，这段历史应该是我了解的最为清楚的事迹，三年后宣告破产，成本投入太高，买家欠了他近百万到如今也没付款使父亲成了骗子，投资人纷纷找他，这下他选择了逃避，那段时间没人能找到他，税务局的人又因为跟他结下过梁子，告他使用假发票还是逃税我不记得了，又让他犯了一次经济罪，母亲那时候一下子就白了头发，总是染发掉发，幸好她头发多。负债方总是很无奈的，但是母亲还是做了一个我至今觉得还是很正确的选择，她留了十万还是二十万积蓄，没告诉父亲，她要留下来打算以后买下姨妈那所房子，这不是他们的隔阂，人总要留退路给自己，那段日子母亲对家里和父亲的打理也绝对没有辜负这个家，父亲再一次蹲局里的时候，母亲又打通所有关系，将父亲保了出来。后来我对他说，你还不如做你的黑社会老大，老老实实打工工作你又没什么奔头，父亲说那怎么可以，有你们啊（我和曾亮豪）！

        人只要涉及到钱的事就能够看出人心，朋友都不再联系他了，除了赵叔，丁叔，还有谢会计，曾经谢会计来家里做客，父亲依旧是一锅乱炖招待他，谢会喝着酒乐呵呵的，好像他俩不是师徒关系，但是谢会说我喜欢和你做朋友啊，你这人好，老实。父亲确实老实，忽略他小时候的事迹，自从爷爷去世以后，他的性格变成了如此，两个姑妈和姑姑的丈夫他都不喜欢，但是偏和他的外甥外甥女们贼关系好，聚会从来不说话，有时候只能乐呵呵的笑，姑妈病的时候他知道跟我们说我们去看看姑妈吧，然后买些营养品往那里一坐，就是不说话，我觉得能有人说喜欢父亲，真的很荣幸，因为这是我的父亲。

        创业确实不适合他，后来当母亲提到创业的事情后，我坚持我反对的立场，觉得安安心心拿份过得去的薪水没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不能再骗人，实际上也没有骗人，无非是资金链周转不了，买家拖欠货款，母亲后来提到，现在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照样活的下去，你爸爸当初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逃避，我们没做错什么，人生每件事情都是在尝试。

        现在的父亲从来不提那段历史，不知道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屈辱还是他依旧还是那种沉默，从性格上来看，他真的只适合当个和尚，不适合创业，总之现在的他还是会计，三十多年的老会计，做矿业，他跟我们说，你无论如何都得学会做账，假账这个事情你不知不觉就会做的，有时候你进的料没有发票，但是确确实实是公款运用范围，你就需要去填补它，所以要不所有东西都开发票，要不你就得做假账，后来我看到了他们公司工会什么的，他成了什么工会副主席，曾亮豪说你这也太不专业了，当会计就当会计，怎么还要管杂事，他说有时候就是得这样，这行业你把关的地方多才能思路清楚。

        很多时候我们都上演着现实一种，虽然没有杀人，没有血腥，但是我们总能归结到残酷与暴力，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恨那些需求方，也恨税务局的渣渣，但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且当经历，没有狂风的磨难大海怎会掀起波澜，大雨不席卷天空怎会出现绚丽的彩虹，生命的光芒终将照亮倔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