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年安七 原创/转载联系授权
(1)
“于思,我很想你,你带我走吧!”程北看着眼前的妻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苦苦哀求道。
于思一如从前那样温柔美好,闻言对程北摇了摇头,只笑不语。
“于思,你说话啊,于思你和我说说话,我求你了!为什么每次都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于思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去打黑拳,于思,我错了!于思,对不起,对不起!”程北眼眶通红,手上青筋暴起,下意识紧紧地攥住妻子的手腕,生怕她又消失不见。
于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替程北擦掉了眼角的泪,眼神似心疼似不舍。
“程北,我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程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嫁给你,给你生下女儿。程北,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自己和咱们的女儿!”说完,于思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于思,于思,于思你别走!于思!”睡梦中的程北一下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微愣了一会,伸手摸了摸眼角,转头打开床头柜的灯,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他直接起床下地拉开了窗帘,准备起祭祀用的东西。
于思是程北的妻子,难产大出血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现如今他们两人的女儿都已经结婚两年。
而今天,是于思的祭日。
(2)
程北当年娶于思的时候,一无所有。他在拳馆的收入也特别不稳定,但两人感情很好,一直很恩爱。
后来于思怀孕了,因为她身体底子本就不好,程北就没让她再出去工作,而是在家卧床静养。
程北想多挣点钱,在孩子出生后安稳下来,就瞒着于思去打黑拳了。经常等于思睡着了,他才敢拖着一身伤痕的身体回家。
他以为于思不会发现,哪知,于思一直看在眼里。
每次程北进门,于思都知道,只是闭着眼睛在假寐。然后等程北睡着了,再偷偷爬起来,看着程北鼻青脸肿的样子默默流泪。
“你在哭什么?”睡着的程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着哭的泪眼摩挲的于思,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不悦。
“程北,你不要再打黑拳了!不,拳馆咱们也不去了,行不行?”
“原来你都知道了。于思,这些事不是你应该管的,睡觉吧。”
“程北,你就听我的不行吗,咱们干别的也可以养大孩子的,你这样我天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你哪天就回不来了。”
“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等孩子出生,我就不打拳了,咱们开个小店。听话,睡觉吧。”程北轻声安抚着于思,直到她睡着。
看着于思的睡颜,程北握紧了拳头,一脸坚定。
于思,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不会再让你们跟着我过提心吊胆的日子,相信我!于思,再等等,不会太久的!
但,于思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3)
某天傍晚,程北在拳馆还没回来。
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的于思,突然感觉自己肚子很疼,她意识到孩子可能要提前出生了。
简单拿了个包,忍着疼痛下楼,想打车先去医院。哪知刚走到楼下,于思就有点撑不住了,出了很多血,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碰巧这个时候,被下班赶回来的邻居们看到,大家帮忙把于思送到了医院。
然而于思难产大出血,孩子保住了,她却抢救无效离开了。
邻居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再留在医院等程北来,就交代医院给程北打电话,然后偷偷离开了。
医院给程北打了很多电话,却始终没人接。
这边,程北刚从拳击台上下来,鼻青脸肿很狼狈。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到更衣室换完衣服,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
刚才在擂台上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程北手指颤抖着把电话回拨了回去。
“喂,您好,我是程北。哪位?”
“喂,程先生您好,麻烦您赶紧来xx医院一趟,您妻子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
”啪“,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从程北手中滑落。
程北弯腰捡起手机,踉踉跄跄跑出门,打上车朝医院奔去。
到了医院,程北麻木的听着医生的话,接过刚出生的女儿恍恍惚惚的回了家。
于思,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女儿该怎么办?
(4)
因为还要挣钱养家,程北就在小区里雇了一个阿姨帮忙照顾刚出生的程玉。
程玉两岁半的时候,有一天程北回家早,就看见阿姨在跟小区的大妈们说话,程玉自己坐在地上玩娃娃,衣服头发都脏兮兮的。
“这女娃挺乖的呀,你这份活这么轻松倒是拣着了!”大妈a吃着瓜子,看了程玉一眼和阿姨闲聊着。
“是挺乖的,不过乖有啥用啊,我这天天提心吊胆的,要不是为了贴补家里,我可不去!”阿姨瞅了一眼程玉,一脸嫌弃。
“怎么还提心吊胆上了?”
“哎呀你不知道啊!听说那个女娃命太ying,硬是把她亲妈ke死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阿姨,你在说什么呢?”阿姨话还没说完,程北突然出声。
“程,程先生,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阿姨聊得起劲被人打断,正待不悦,一转身突然看到了程北,瞬间变了脸色。
“呵呵,阿姨。程玉大了,我准备送她上学,待会我把这个月工钱给您,以后您就不用来了。”程北转身走到程玉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抱了起来。
“程先生,您听我说。。。”
“阿姨,有些话,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太好。”程北没给阿姨解释的机会,抱起程玉就离开了。
看着怀中的女儿,程北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一直没发现,女儿会怎么样?而这两年半,他不在的时候阿姨都是怎么对女儿的?
于思拼死生下的女儿,他怎能不好好照顾?
但,他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这个孩子。
一看到程玉,他就会想到于思的泪眼摩挲和惶恐不安,还有她的离开。
是他对不起于思,没能照顾好她,让她怀着孕还跟着自己担惊受怕,连她在手术室被抢救时都不在身边!
想了一夜,程北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程玉就被程北送到寄宿式幼儿园,接下来,程玉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寄宿式学校度过。
中途程玉闹过也折腾过,但都被程北压了下去。从那以后,程玉一直很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也很好,甚至高考时更是考上了离家最近的重点大学。
但大学毕业时,明明找到工作的程玉却突然告诉程北,她不工作了要结婚!
对此,程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程北觉得,程玉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不是一个胡闹的孩子,她既然选择结婚,那一定考虑好了。
哪知,多年来缺乏沟通的父女俩,却因为这件事越走越远。
(5)
程玉结婚后再也没有回过家,对程北越发疏离,哪怕每年于思的祭日,也是直接去墓地。
今年于思的祭日,程北因为做了噩梦再也没睡着,准备完东西,一个人就早早去了墓地。
九点多,程玉来了。
“爸”,程玉上前,喊了一声程北。
“嗯”,程北没有回头,一直盯着于思的照片。
程玉把手里的花放下,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妈妈,我来看你了。”
程北转头看了程玉一眼,突然眼神冷了下来,“他打你了?”
程玉回头,好笑道,“呵,打没打,跟您也没关系,问这些做什么?”
说完程玉低下头兀自和母亲说着悄悄话,没有看到程北暴怒的眼神,攥紧的拳头。
父女俩全程再无交流,扫完墓,各自离去。
程玉回了新房。
而程北则去了女婿肖勇的单位,并让保安把肖勇叫了下来。
“爸,您怎么来了?”肖勇看到程北,有点诧异。他和程玉结婚两年了,但见程北的次数寥寥可数,并不是太熟。
“我有事找你,去请个假!”程北一脸不容拒绝的说道。
“爸,有什么事要不在这说吧,晚上我还有聚会呢!”
“肖勇,我说,你去请个假,我有事找你。听懂了吗?”
“那个,爸。。。”
程北上前,一把握住了肖勇的手,然后慢慢使劲,“我脾气不太好,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爸,爸,我去请假去请假,您先松手,松手。”肖勇疼的脸都白了,声音颤抖道。
请完假的肖勇坐上了程北的车。
车速很快,途中程北没有再说一句话。
坐在副驾驶坐上的肖勇牢牢抓好安全带,一脸惶恐的看着程北,“爸,爸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程北没有回答,肖勇也不敢再问,因为车速越来越快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程北突然停车下车,打开后备箱,抱下一个箱子,又打车副驾驶车门,一把把肖勇拽了下来。
“抱着,跟上。”
“爸,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肖勇抱着箱子,跟在程北的后面,看着眼前的墓地,声音越发颤抖。
等待肖勇的不是程北的回答,而是耳边一阵阵风拂过的声音。
本来没什么,但傍晚,墓地,风声连在一起,一切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北突然停下。
“把箱子放下,过来!”
肖勇依言放下箱子,走到程北面前,“爸,这。。。”
程北没说话,直接对肖勇开打,肖勇还没来及反应,就被程北揍得眼冒金星,连话都没机会说直接就趴下了。
揍完肖勇,程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箱子那拿了两瓶酒出来。
“起来!”程北踹了肖勇一脚,递了一瓶酒给他。
肖勇忍着疼爬了起来,接过酒,“爸,您为什么打我啊?我哪做错了您倒是告诉我啊?”
“肖勇,当初你和程玉为什么结婚?”程北席地而坐,喝了一口酒,盯着墓碑上于思的照片。
“因为我们相爱啊!”肖勇坐了起来,也喝了一口酒。
“那现在呢,现在你还爱不爱程玉?”程北继续问道。
肖勇喝酒的手一顿,“爱,但过不下去了。”
“怎么过不下去了?”程北继续喝着酒。
“爸,当初我是真心喜欢程玉,追了她那么多年她才同意和我在一起,后来一毕业她就嫁给我,我很感动,一直都想想着要加倍对她好。但结婚以后,程玉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每次只要我回家晚了,她都会怀疑我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还会偷翻我的手机。我们就开始吵架,还会砸东西,每次吵完架家里就跟垃圾堆一样,乱七八糟的。后来我公司人事变动,我的压力特别大,程玉还一直跟我闹着。她越闹我就越不想回家,真的太累了。到现在才知道,婚姻里不是光有爱情就可以的。爸,我真的太累了!咱们都是男人,您能理解我那种感受吗?”
说完,肖勇仰头咕咚咕咚接着喝起酒来,神情落寞,眼角似有泪滑过。
“肖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程北喝了几口,放下酒瓶,看着墓碑上笑颜如花的于思,继续说道。
“我年轻时是打拳的,后来程玉母亲怀孕,我想多挣点钱尽快安稳下来,就去打去黑拳了。但还没等我挣够钱,程玉母亲就难产去世了。程玉两岁半开始,我就把她送去了寄宿学校。”
“两岁半?她还那么小,您怎么忍心?”
“那个时候我很自责,没法面对程玉。所以她两岁半一直到高中都上的寄宿学校。但程玉从小特别乖巧懂事,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你们结婚前,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从那样以后,程玉就再也没回过家,跟我也越来越疏离。”
“您不同意,所以她和您闹掰了?”
“不是,我说随便。程玉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不是一个胡闹的孩子,她既然选择结婚,那一定是考虑好了,所以我尊重她的决定。”
“什么?爸,您嫁女儿就不会舍不得吗?再说,您怎么能说随便,那样程玉会以为您根本不在乎她啊!”
“我只想她好,没想那些。”
“爸,你们这些年聚少离多,本来就缺乏沟通,您还那样说,简直火上浇油!不疏离才怪!。。。”说着说着肖勇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肖勇抓住程北的胳膊,有些激动。
“肖勇,如果你还爱程玉,还想在一起,就好好过。如果不爱她了,不想一起过了,告诉我,我接她回家!”程北一脸正色的看着肖勇。
“爸,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谢谢您点醒了我。其实,我一直都爱着程玉,这两年我们总是吵架,也怪我。只顾着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她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是我没有做好,才让她越来越敏感和我吵架。以后我们一定好好过,您放心吧!”
“还有,以后不管程玉做了多大的错事,你都不要动她一下,不然我容易手痒。”
“爸,您放心吧,程玉的武力值也很猛,我压根不敢造次。”
“嗯。我看你挺能喝的,以后周末就过来跟我喝点。”
“爸,我不能喝,一点也不能喝,您年龄大了也少喝点。”
“你来不来?”
“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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