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珊珊和爷爷生活在重庆偏远山村。八年前在城里建筑工地打工的爸爸出事故去世，同在工地打工的妈妈，头一年还回来看了珊珊和爷爷，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此，珊珊就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年纪虽大，还是尽量不让小孙女吃苦。日子过得艰难，也其乐融融。只是这几天，顾珊珊总是心不在焉。
这场疫情席卷华夏大地，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珊珊也不例外。家里的菜卖不出去，电视上课，又没有课本，她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漏一个知识点，就像天塌了似的。而没有课本，就不能提前预习，上课像听天书，课后复习也是零零散散形成不了体系。
顾珊珊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为了供她读书，以卖菜为生——爷俩以买菜为生。
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便是过年，为了在春节多卖些钱，爷爷把几亩地的菜园，分批次种下蔬菜。这样一个月内就能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蔬菜。
可是，今年的菜再也卖不出去了。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让爷孙俩再也高兴不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今年日子难过了！
2
“去年大半年，共卖菜192天，多的一天卖了181，我一高兴，给珊儿买了一个书包，她高兴了好几天……”老人说着叹了口气：“唉，打那儿以后，每天最多只能卖几十，珊儿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的肉也不能少。”
夜已经深了，可老人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把灯打开，小心翼翼地打开柜子，把箱子取出，颤颤巍巍地插了几次，才开了锁。
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钱，他拿出来继续数。其实不数他也知道，里面一共有7753.6元。其中百元12张，五十的27张，二十的101张，十元171张，五元214张，一元357张，五角75张，一角91张。
老人已经核对了两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习惯性想去掏烟杆，没摸着，想来烟杆又被珊珊藏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把破大衣披上，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又来到他的菜园，来到了这块寄托了他们祖孙一年希望的菜地。老人抬头望着天空，今晚十六，月格外的圆，也明亮得很。月亮的光照在老人身上，让他感到格外的寒。
“这日子该咋过啊！”老人收回了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了菜地，地里的菜长得很好，最早的一批已经收获了，一部分年前就已经卖出，一部份晒干做了腌菜。可地里还有几批，有的已经成熟，有的正要成熟，还有的要等一两周。
望着这些长势喜人，本可以卖出好价钱的宝贝，老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老人发呆的时候，月亮不知不觉已经移到了天空的正南方，夜愈加的寒冷，呼的吹来一阵风。老人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大衣，抬头望了望月。
“子夜了，又是新的一天。”老人喃喃自语：“明天，还是跟村上说，把菜送出去吧！”
第二天老人起来，就看到珊珊端坐在门槛上，腿上放着本子，手里拿着笔，正凝眉苦思。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去煮饭。以往都是珊珊做好了饭，来地里叫他吃。自从前天开课后，姗姗整日魂不守舍，身为爷爷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孙女儿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老人更难受了，浑浊的泪夺眶而出。他不敢出声，深怕会打扰到珊珊，更不敢让姗姗知道他难受。
在这异常氛围里，爷俩吃完了早饭。珊珊还是抱着本子，老人打了电话，让村长帮忙联系市里，将地里蔬菜捐给奋斗在一线的英雄。
两天后，物质补给车来了，一群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迅速分了工，摘菜的、递送的、装车的，大家紧紧有条的行动了起来。
领头的一个在村长陪同下来到了老人家，对老人的爱心给予了肯定，村长趁机介绍了老人的情况。
领头的人满眼不可思议，紧紧地握着老人的手，一个劲地说：“感谢你，党和国家不会忘记你的！”
车队走后，老人进屋，看到珊珊正在上课，今天星期一。珊珊并没有注意到爷爷已经进来了，甚至她都不知道，刚才外面来了一群人将她家的菜都摘走了。
她只是想尽量不遗漏任何一个知识点，这都已经很难做到，更别提在去想其他不相关的事儿。
老人看着用功读书的孙女，感到既欣慰又愧疚。
“要是这菜都卖……”想到这儿，他又自责起来：“唉！我都在想些什么？没有了国，哪来的家。国家每年给我这穷老头这么多钱，今年国家有难，捐一点菜哪还敢要国家的钱？”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珊珊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给老人讲她学到的知识，诉说她的快乐，引得老人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老人手机突然响了，他忙摸出来接听，大声地问道：“喂，你找哪个？”
电话那头传来甜美地声音：“请问，是顾珊珊家长吗？我是她老师，想问一下，这段时间珊珊有没有学习？”
“有，珊珊一天到晚都看着那个电视在学。”
“珊珊有课本吗？”
老人沉默了，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宽慰的声音：“老人家，你不用担心，现在先让珊珊看着电视学着，等疫情过去，我给珊珊补课，你放心，她学习不会落下的。”
老人连忙感谢，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珊珊，看着很开心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放心上。他知道，那只是装出来的，珊珊是不想让他为难。
想着这懂事得让人心疼的珊珊，老人终于下了决心。明天就联系村长，让他帮忙买一部智能手机，一定要给珊珊创造学习的条件。
3
村长挂了电话，心里忐忑了起来，不知道老人托他的事儿，能不能办成？
一大早，老人打电话跟他说想买一部智能手机，说是要给姗姗创造学习的条件。村长满口答应，但现在快递没有开张，店也都关门，他上哪儿去买手机？
他想到了上次联系的领导，把老人的情况和诉求说了一下。领导表示没有问题，让他等消息，尽快给他答复。
重庆市某市场监督管理局，正在召开一次小型的会议。这次会议破天荒的跟疫情没有关系，他们讨论的是一个老人的事儿。
“情况我已经说了，这位老人是享受国家低保政策的，而且家中也没有劳动力，即便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也给我们捐赠了价值上万的蔬菜。而村干部对我说，老人现在只是想让孙女上课能有课本而已。”负责采购的同事说道，他就是上次和老人握手的那个领头人。当他说完，大家议论纷纷。
“现在还有这样的老人，党和国家不能辜负了他！”
“这次网络上课，规模是大，但像老人一家这样情况的，怕不在少数！”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这些需要课本的人，提供服务呢？”
……
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着整间会议室，这时一个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声音洪亮的说道：“我有办法了，大家安静一下！”
此言一出，会场顿时鸦雀无声，都在等他的说法。
“我想的是，虽然没办法提供课本，但我们可以把电子课本打印出来，在配给物质的同时，顺带就把课本送给需要的人。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说的在理，只是现阶段，印刷厂都还没全部开工吧？怎么能满足印刷的需求呢？”
“有没有办法按村、社区为单位，采购一台家庭打印机，现在可以给学生打印课本，平时也用做基层办公。”
“这办法好，我们大部分社区和村委会，其实是有打印机的，只需要给没有的配齐就够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言，大家就讨论出了一个大方向。
这一次由市场监督管理局牵头的送教下乡活动，一经出台，就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企业家明确表示，不发国难财，成本价提供家庭打印机。
当老人的故事，被众人传开后。员工们也深受鼓舞，自愿加班增加工作量，宁可自己累一点，也不能耽搁了孩子。
4
今天又是星期五，顾珊珊学习完，已经回屋睡觉。老人将1048张纸币，又数了一遍。然后将12张百元的抽了出来，想了想，又将27张50元的抽了出来。
“这大概够了吧！”他将这2550元，放在了枕头下。然后将箱子锁好，放进了柜子里，又把柜子锁上。
他满意地笑了，晚上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珊珊拿到了手机，在那开心的学习。看到珊珊眉眼都是笑容，老人也不觉笑出了声。
“爷爷，你在笑什么？”
老人睁开眼，看着站在床前笑着的珊珊，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爷爷是梦到了你，你开心，所以爷爷就笑了。”
“顾老爷子在家吗？”
“请问这是顾老爷子的家吗？”
外面传来了呼唤声，老人赶紧答道：“是，我是，我在家。”
说着他就跑了出去，见到来人询问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人戴着口罩，大约四十来岁，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他动情地说道：“顾老爷子，您好！我姓赵，是重庆某公司的员工，我们公司听说了您舍己为公的事迹，大受感动，决心向您学习，紧紧团结在党的旗帜下，一起打赢这场战役。”
在他说话的时候，几名员工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问道：“赵经理，这打印机我们放哪儿？”
“你们先找位置放着。”赵经理回了一句，便对正手忙脚乱推迟的老人说道：“顾老爷子，这是我们公司捐给您孙女的打印机，还请不要推辞！”
“这怎么行，这万万不行，你们赶紧拿回去。”老人气呼呼地说道：“如果你们不把东西拿走，那就别进我家门。别怪我老人家，不尽地主之谊。”
赵经理十分为难，他没想到老人会是这种反应。也怪他没有考虑清楚，冒冒失失就把打印机送来，都没提前打个招呼。
他想着怎样能让老人回心转意，让他能收下这台打印机。这时他看到露出半个头的珊珊，想到了他闺女小时候的样子，顿生怜悯。同时心里也有了主意。
“老人家，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你的孙女儿想想啊！你可以不要机子，但她可得要课本啊！”见老人有点犹豫，赵经理趁热打铁道：“这样吧，老人家，这台机子算我卖给您，您给我成本价就行了。这样我也不亏，您也实惠。您就别再犹豫了！”
“这，好吧！这机子多少钱，两千五够不够？”老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老人家，这是家庭打印机，市场价也就八九百。”
“什么？这么便宜！”老人盯着员工抬着的箱子，一脸不可思议。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我不会用啊！”
赵经理哈哈大笑道：“老人家，你就放心吧！我们手把手教会，不教会，我们今天就不走了。”说完，他一挥手，员工就忙碌了起来。
这时珊珊彻底放开了，她又蹦又跳的，告诉大家把打印机放这，过一会儿又想感觉不好，小脸露出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叔叔，能不能换一个地方，等你们走了，我和爷爷搬不动。”
“没问题，今天我们的工作就是包你们满意，你就是让我们搬一天也没问题。”
“耶，太好了，放这，这里有插头。”珊珊指着电视机旁边的地方说道。
大家将打印机放下，拆了包装，调试好，一个人说道：“小李，你和大卫去车上把打印纸都拿过来。”
“好勒！”
“小姑娘，你上几年级啊？叔叔帮你把电子课本搜出来，待会你就有书了。”
“叔叔，我三年级下册，语文、数学还有英语，我都没有课本。”
“没问题，我马上给你搜。”
不一会，小李二人，扛着纸回来了，大卫笑骂道：“我们两个辛辛苦苦扛纸，你倒好，玩起手机来。对得起你拿的那些工资吗？”
“叔叔在给我找课本，不是在玩手机。”顾珊珊为他辩论了一句。
“好了，你们把电源插好，我这就用手机连接打印机。”只见他说完，点开手机里面的“设置”，下滑到“更多设置”，点了进去；找到“打印”，继续点击；这时出现了“默认打印服务”，选择这项服务，点击开启，连接打印机。
连接好了打印机，他又打开WPS，里面有之前保存下来的三个文件。先打开语文这个文档，打开文档后，他按了底下的“文件”，往下一滑，就停在了“打印”那，再一点击，选择更多打印方式。
这时默认打印全部，点击打印，打印机就运作了起来。纸张一页页吐了出来，老人和顾珊珊，看着这一切，都目不转睛，深怕错过什么。
等语文打印完，已经有人拿来了一个订书机，将纸张装订好，赵经理接过课本翻了会，就双手递给望眼欲穿的珊珊，说道：“小朋友，答应叔叔，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让爷爷过上好日子，可以吗？”
“嗯！”珊珊接过课本，坚定地点了点头。
等珊珊翻了好一会，赵经理才提醒道：“小朋友，现在先不看书，你跟着这位叔叔学习一下怎么用手机连接打印机，不学会这台打印机，就是摆设，没用！”
顾珊珊也没有想那么多，她并不知道，自己即便学会了，没有智能手机，这台打印机还是摆设。她只是单纯地想着，这么好用的打印机，如果自己学会了，以后老师还有同学需要打印，就可以来自己家，她来给大家打印。
经过两遍重演，珊珊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打印机，她还动手试了一遍，打印了一张她和爷爷以及赵叔叔等人的照片。虽然只是黑白的，却也让她格外喜欢。
赵经理等人留下了联系方式，一再对老人说道：“打印机有任何故障，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再晚，我们也会安排人来维修。”
说完，他又看向顾珊珊说道：“珊珊，叔叔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你现在不能打开，等我们走了之后，再看里面是什么，好吗？”
“好！”顾珊珊一脸认真地说道。
这时那叫小李的员工，跑回车上，拿下来了一个黑色袋子，递给了赵经理。赵经理接过，双手递给了珊珊说：“骗人是小狗！”
“不骗人。”
赵经理一行人走后，顾珊珊忙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她惊呆了。过了好久，才抬头望着老人，声音颤抖地说道：“爷爷，是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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