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和小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木木比小羊大几岁,所以从小,小羊就追在木木后边叫姐姐。
小羊家和木木家是世交,两家人几乎是不分你我。木木家很穷,家庭优渥的小羊妈总给木木买零食买衣服,而木木妈也会把小羊当亲女儿一样对待。
小羊是早产儿,大脑缺氧导致智商和同龄人不一样,加上骨头病变和睫毛内翻,两场手术后,小羊一条腿一瘸一瘸的,眼睛也留下了不小的疤。
小羊很受人宠爱,她是家族里的宝贝,只要她想要的,都会得到。小羊永远穿着新买的衣服,拿着新买的贵玩具,这些都让小小年纪的木木很羡幕,可木木妈说,那是上天补偿小羊的,是她应得的,所以,应得的不需要被人羡慕。木木听不懂却也是很乖的点点头。
几年后,小羊家搬走了,因为小羊爸做了大生意,要去赚更多更多的钱了。
木木和小羊没来得及好好分别。
那天木木放学回来看到隔壁空空的家,冰冷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木木没有伤心,转身就去找别人玩了,她以为,小羊是去旅游了,没几天就会回来了。
但后来,木木小学毕业,初中毕业,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再见过小羊。
大学的一天,木木和妈妈打电话,突然听到了这个幼时玩伴的名字,妈妈说,小羊一家回来了,放假回来带小羊去玩吧,木木很开心说,好。
见到长大后的小羊,让木木愣了好久。小羊小时候没有很漂亮,虽然五官都小小的不精致,但也不失可爱,所以当面前这个干巴巴黑黢黢的像个老太太的小家伙叫她姐姐时,她一时接受不了。
接下来和小羊的对话,木木始终没法集中注意力。她看着小羊层次不齐的发黄的牙齿以及油腻腻还发黑的外套,吞了吞唾沫,转而逼迫自己把眼睛移到了别处,可没一会还是被她做过手术的眼睛吸引过去,那两只小小的眼睛,被发黄的眼白覆盖,碎玉似的黑瞳仁一动不动盯着你,仿佛青蛙的眼睛,让你害怕却又让你的目光无法离开。
小羊不过比木木小几岁,可小羊的思维说话方式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就好像她躯壳长大了,智商却被封印了。和小羊说话,木木觉得很累,慢慢的,谈话变得敷衍起来。
快吃饭时,小羊对木木狡黠笑笑,出了门,木木追出去,看她去干嘛,刚一出门,便被一口烟雾呛了回去。
木木退回房间,心里复杂的吃完了饭。晚上,小羊回家了,木木妈和木木爸聊起了天,木木一边看书一边有意无意听着。
小羊爸生意失败,所有的钱被小羊妈的弟弟卷了去,小羊爸想和小羊妈离婚的时候,小羊妈怀孕了,小羊爸狠不下心抛弃妻子,选择留下,十个月后,小羊妈生了一对可爱的女儿,可命运多舛,两个小女孩,一个先天残疾,一个白血病。
小羊爸对木木爸说,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健康的,他觉得,上天对他不公。
“小羊爸也别抱怨,他做的那些对不起小羊妈的事还少吗,他那些外面养的女人光我听到的就不下五个”木木妈说。
“不过,羊兄弟确实不幸,你看他做生意那几年,年年出人命,光赔那些命,也不下百万了,后来找人算了算,说是祖坟出了问题”木木爸摇摇头。
“小羊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现在一瘸一拐的……因为两个妹妹被家人疏于管教……哎,这孩子算是毁了。听不懂别人说什么,看不懂别人开心不开心,当初还说,不管怎么样,好歹家里有钱,找个好婆家照顾她一生也不错,可现在……”木木妈又说。
木木爸这次没接话,叹了口气,聊起了别的。
那天之后,每次听说小羊要来,木木就找借口出门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羊,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黄黄的牙齿、脏脏的外套,也没法不去计较她不通的逻辑。
自从小羊家搬回来,三天两头小羊就会来木木家串门,一呆便是一天,不管你忙还是闲,她就跟在木木妈身后,用她那逻辑不通的语言和木木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时间久了,木木妈也不耐烦起来,应付她比应付一个正常人难多了。她越来越不把木木家当别人家,翻箱倒柜找自己想玩的想吃的,走时,还会拿走那些自己喜欢的。
木木妈和木木吐槽,木木没有听,只是说,就当她是个孩子吧,以前,小羊妈对咱们家也不错。
木木妈说,不是因为那些吃食而计较,只是,应付她实在是太累了。小羊的逻辑说单纯吧,却总透露着市侩;说市侩,却总是傻乎乎的不懂人情世故。
有时木木会突然心疼起小羊,曾经,小羊是木木最羡慕的人,而现在,她是自己避之不及的人。
木木相信,小羊只是自己人生中的过客,自己不会因为心疼她而中断自己美好的生活,那些心疼只会在看到小羊时才会萌芽,看不见时,木木就会掐去。
命运就是这样,不会好运一辈子也不会倒霉一辈子。小羊爸风光了前半生,却在后半生入了所谓的地狱,其实根本不用怨天尤人,三个孩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该问问那个嗜酒如命、花天酒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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